然而往日一向防备着他?的小娘子,今夜却睡得格外沉。
人挤进去,肩头已碰到了她手肘,还是没有动静,转过头去,小娘子的一边脸颊正靠在粉白的锦绣枕上,床边的一盏星豆灯火并不明亮,却也是因为那层朦胧,让跟前的这张脸浮出了白日里没有的旖旎温柔。
既没吵醒,那就索性将她看个够,晏长?陵翻身过去,手托着腮,肆无忌惮地打探她。
媒婆没说错。
这白家大娘子的容颜,确实挑不出半点瑕疵。
上辈子在边关时,曾无数次想象她的长?相,脑子里的那张面庞模糊不清,如今终于有了轮廓,落入眼里,清晰无比。
小娘子的长?相没让他?失望,完全满足了他?曾吹嘘过的那番大话。
听说额头饱满的人,是个命好?的。
上辈子竟然也死得那般凄惨。
发丝还挺多?,先前夜里好?几?回绕到他?脸上,那时两人不熟,他?不敢乱动,今夜挨了一下亲后?,彼此也算拉进了些许距离,伸手撩过来一缕,在指头上打了几?个圈,再凑到鼻尖一嗅。
不止梨花的香气,似乎还有一股属于姑娘特有幽香。
玩够了,以防被自己压到,替她捋顺放回头顶。
目光垂下时又看到了她眼睛。
好?奇她的眼睫怎会翘起来?手比脑子要?快,指尖抬起来,指腹轻轻一刮,引起了对方不满,蹙了一下眉,翻了个身,把脊梁对准了他?。
晏长?陵:……
看也看不见?了,还是睡吧。
躺了一阵,又觉得不甘心,翻身过去,拉过她搭在的被褥外的手,握在掌心。
还是没能?抚平心头的遗憾。
最后?手指头慢慢地撑开她的指缝,十指紧扣,搂着她的腰,终于能?闭上眼睛睡觉了。
—
翌日清晨,白明霁一睁眼,便看到了一张英俊的少年脸。
夏季到了,金秋姑姑说屋子里该多?通风,前些日子把把幔帐取了下来,灵窗外一缕初阳照至胡床,菱花纹窗格的光影,轻轻地落在少年的额头。
白玉谁家?郎,醉卧胡床。
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白明霁愣了愣,暗骂自己哪里冒出来的歪念词儿,想起昨夜的唐突,担心又把人吓跑了,到底没再生出非分之想。
昨夜不知自己怎就先睡了过去,睡得倒是香沉。
没想去吵醒他?,轻手轻脚起来,一只手却没能?抽动。
愣了愣,低头一看。
造孽了。
想不起来,是何时与人家?十指相扣的。
这才感觉到手指头有些发麻,小心翼翼地把手抽出来,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还闭着眼睛。
起身的动作也放得很?轻,穿戴好?后?没让金秋姑姑进来伺候,自己去了净室洗漱。
收拾妥当后?,坐在木几?上品了一会儿茶,听到身后?珠帘响动,回头便见?如金玉一般的少年郎立在帘子下,似乎没睡醒,盯着一双惺忪的眼睛望了过来。
似乎没生气。
白明霁抿完唇边的一口茶,搁下盏茶,冲他?笑了笑,“夫君睡醒了?早食我已经?备好?了,待夫君洗漱完便让人摆桌。”
她一副精神饱满,倒显得他?萎靡不振。
晏长?陵揉了揉眼眶,昨儿半夜才睡,睡到这个时辰,早错过了上朝,横竖也没心思去当值,招来周清光让他?去同皇帝告假。
告假总得需要?理由。
周清光等着他?胡编乱造,半晌后?便听他?道:“同陛下说,且等臣先了却一桩人生大事。”
走去净房,好?一番洗漱收拾。
既然第?一步落了下风,接下来断不可再有半分闪失。
小娘子今日有本事再亲他?一回,且看他?会如何反应?
没有穿锦衣卫的官服,也没穿正装,找了一件夏季的单薄衫子披在身上,洋洋洒洒出来,坐在小娘子对面。
两厢里一望,本以为经?过昨夜两人亲了那一下后?,她多?少会害羞,他?再夺回自个儿的主导地位撩拨回去,可对面的小娘子目光灼灼,两边脸颊虽生了红,并没有想要?撤退的意思,对视片刻后?,到底还是他?败了阵,端起木几?上的茶盏,饮了一口,还没想好?该如何质问她,昨夜她到底是何意,白明霁又先开了口,轻轻唤了他?一声?夫君,小声?问:“是我吓着你了?”
晏长?陵一愣。
什么?
要?不是他?突然跑了,这番话白明霁昨夜就对他?说了,两人已成亲,不用再去走那些弯弯绕绕,接下来要?过日子,总不能?一方勉强一方,上辈子虽盲娶盲嫁,但婚前听过彼此的名?声?,过了三书六礼,必然也是愿意,倘若他?新?婚夜不走,两人洞房后?生个娃,再慢慢过好?一辈子。可如今彼此都是从上辈子回来的人,经?历了磨难,看尽了人间冷暖,自己上辈子的凉薄,想必他?也看到了,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同她过下来。
但无论他?愿意与否,她得先把自个儿的想法说出来,轻轻握了握手里的茶盏,手指头从杯身上划过去,心下一鼓作气,道:“我,我对夫君挺满意。”
到底是先前从未对一个男子有过这般所图,脸色又红了几?分,终于露出了几?分娇羞,目光闪了闪,从对面郎君的脸上挪开,恰好?瞟见?了碧纱隔断上绘制的一对鸳鸯,一不做二不休,道:“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耳根滚滚一烫,既为掩饰又急于想要?一个答案,又问道:“不,不知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