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召淮瞳仁倏地扩散,本能察觉到危险,奋力推开他。
还在流血的腿拼命挣着将雪踹得堆积一层层,乌紫的手攥着男人的衣襟往外推,另一只被锁链困住的手无法抬起,只能微弱地深深陷入雪中。
男人就看着他在雪地里微弱地挣扎,像是在欣赏落入蛛网的漂亮蝴蝶在翩然而舞。
他饶有兴致地凑上前,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锁链叮当碰撞声。
“唔——!”
楚召淮不知哪来的力气,瞳孔微缩的刹那,倏地起身将左手的锁链死死缠住男人的脖颈。
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疼,指节乌紫扭曲的右手狠狠抓着锁链一头死也不松手,他浑身滚烫,许是烧懵了,面颊通红地闷闷笑起来,胡言乱语。
“……好热闹啊。”
濒死之人的力气极大,男人被勒住下颌甚至无法喘气,脖颈青筋直接暴起。
他是个练武之人,本不想太过粗暴将这只蝴蝶折断翅膀,可即将被勒断脖颈的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这么多,反手握住楚召淮的手腕狠狠一捏。
楚召淮浑身一抖,手踉跄着垂了下去。
男人趁机会挣脱锁链,捂着脖颈喘息着瞪着他。
在江南被毫不留情洒了满脸毒粉时就该知晓,这人瞧着温顺,内里许是个疯的。
夜长梦多,还是尽快灭口才是。
男人从腰间拿出匕首,色欲被逼褪去后,眼中闪现漠然的戾气。
楚召淮眼瞳失神,呆呆注视着虚空。
哪怕瞧见明晃晃的匕首也已没力气再反抗。
小腿的血缓缓滴落,迸发在雪地中宛如破土的春日繁花,疼痛和冷意席卷发懵的脑子,楚召淮恍惚中好像坠入深沉的梦中。
就这样沉沦着永远睡去,也是幸事一件。
突然。
“咻”。
一支箭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射入男人的脖颈。
血瞬间飞溅,落了楚召淮满脸。
破晓,光芒从天边倾泻。
楚召淮茫然地仰头看去,视线朦胧中瞧见不远处一人翻身下马,逆着光朝他走来。
在瞧见那人面容的刹那,楚召淮努力支撑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像是寻找到了可靠的港湾,终于支撑不住,任由自己彻底陷入沉睡。
***
寒风呼啸,大雪漫天。
殷重山打马而来,匆匆禀报:“南暇林山匪被悉数制服,城防营听闻消息,已至山脚下。”
南暇林的山匪窝被焚烧了一半,姬恂手握着鸠首杖慢悠悠地将那山大王座椅的虎皮一挑,下方竟是用金砖摞起的。
姬恂漫不经心看着金砖:“领兵的是谁?”
“禁军统领,姓林。”
姬恂想了想:“年过五旬,被本王骂过老不死的?”
殷重山道:“那是前任禁军统领,已被王爷金口骂上西天,如今已换了新人。”
姬恂“哦”了声:“拦在山下。”
“是。”
殷重山刚走,又一亲卫匆匆而来。
“王爷,王妃……怕是不好了。”
姬恂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下,抬步走向隔壁的寝房。
山匪倒是会享受,在山间做打家劫舍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事儿,竟然还将寝房布置得好似官宦人家,附庸风雅。
炭盆烧得正旺。
姬恂进来被热气熏了下,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是勉强忍着上前坐在床沿,撩开床幔。
楚召淮被冻了半夜,方才即将上西天时觉得热,如今在温室缓了过来,体内寒意泛上来,冷得浑身发抖。
亲卫中有人略懂医术,跪在床榻边道:“王妃身子本就虚弱,如今遭了一通惊吓和寒风,脉象虚浮,若身体暖不起来,怕是难熬。”
姬恂当机立断:“回京请太医。”
亲卫忙阻止:“……王妃更受不得颠簸折腾。”
姬恂额间已被热气蒸得出了汗,蹙眉看着塌间蜷缩在枕间瑟瑟发抖的人,好一会他终于淡淡道:“那就治,治不好……”
亲卫一哆嗦,一头磕了下去。
姬恂道:“……也是他自己的命数。”
亲卫松了口气。
姬恂不再看他,刚要起身走,一只手倏地抓住他的衣袖。
那力道微弱,轻轻一挣就能甩开。
姬恂垂眼看他。
少年遭了无妄之灾,单薄身体蜷缩成一团,哪怕再热的炭盆再厚的被子也无法驱除他的冷,嘴唇苍白哆嗦着,半晌才发出一个音。
又在叫娘亲。
姬恂看他,只觉得愚蠢而无用,多大的人还……
楚召淮喃喃道:“王爷。”
姬恂一怔。
亲卫正等着王爷离开,但左等右等,姬恂仍然坐在那,不光不走甚至伸手碰了下王妃的额头,像是在探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