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走了之后,安之开始失眠。白天她在图书馆坐到闭馆,晚上回来洗漱,再睁着眼躺到天色微明。她弄不清那隐隐的焦虑从何而来,但裴雪确实是诱因之一。他临走前那句“有话想问”,一直盘桓在安之脑中,挥之不去。
她无端觉得,他想问的事与华中有关。
这一年的五月比往年更加炎热,N城的夏天在步步逼近,与之一同到来的是陡增的学业压力。在407宿舍里,安之和姜予南学文,夏岚学史,柯悦读哲学,四个毕业即失业的文科生开始深刻思考自己的未来。最乐观的结果是继续读研,推迟被社会毒打的时间,可惜她们全在保研边缘线上——用姜予南的话来说,一个宿舍睡不出两种人——因而这个学期的成绩便格外重要,直接影响到她们一年后的去留。
在这种情况下,安之的失眠也就没那么孤独了。
五月四号凌晨两点半,夏岚下床去了卫生间。与此同时,柯悦咯嗒一声盖上了耳机盒,姜予南也动静很大地翻了个身。
安之的手机亮了起来。
群聊“AAA皇陵粽子批发中心”被顶到了最上方。
南宫舍人:都没睡吗疑问
Keyue:嗯。
安之滑了下屏幕,回了一个月亮的表情,因为它就排在表情栏的第一个。发完她才意识到,那是裴雪用过的。
他们每天都在互道晚安,裴雪的话语风格很简洁,永远是一句“晚安”加一只月亮。
夏岚从卫生间出来,朝她们晃了晃手机,笑道:“吓我一跳,大半夜的蹦出几条消息。”
“睡不着。”姜予南已经拉开了床帘,烦闷道,“聊点开心的。”
“行啊。”夏岚的电脑还在枕头边亮着,她爬上床,把充电线扯过去给它插上了电,“有一只小猪,它梦到自己做了水手,但长大后却成了火腿,为什么呢?”
安之还在思索,旁边床的柯悦冷不防出声道:“因为梦是反的。”
宿舍里静了两秒,随即轰地爆出了笑声。安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面的姜予南在床上滚来滚去,边笑边骂:“你神经啊夏岚!”
“轻点姐妹们,”夏岚也在笑,但她咳了一声,努力严肃道,“隔音烂得很,别明天又被隔壁找上来。”
“我不行了,”姜予南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换个话题,不要这么冷的东西。”
“是你说要听开心的事啊,”夏岚的口气很无辜,“还能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