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幕剧情里有什么不对劲,她无法在第一时间看出来。女配的视角里也有什么不对劲,与前者携手,执拗地连连踢着祝栖迟的脑袋。
「喂!“老师”忽然揪住她的耳朵,露出标志性的邪恶笑脸。再发现不了,我就要用命盘砸你脑袋了喔!」
电光火石间,祝栖迟反复拉出那段记忆,试图从里面找出一抹银光。
他的左轮,颜西柳顶在女主脑袋上的那把左轮手枪。
从一开始就没有上膛。
有子弹的开枪声和空弹绝不一样。颜西柳并非在咫尺之间失手,而是一开始就不想杀害女主。
为什么?祝栖迟透过女主的双眼看向朝空茫的夜色倒去的颜西柳。
颜先生,你在想什么?
弯腰朝黑井望去,祝栖迟一无所见,只有深得不知有多深的黑。
那是浓密的塞不下任何东西的黑,阴惨惨无希望的,如同把世间所有种类的悒郁和孤独都一股脑扔进了里面,如同那样的黑。
明悟像一道凄厉的闪电从中央劈开祝栖迟的大脑,一瞬间她在舌尖尝到了铁的味道。
电影重复跳片,女主尖叫——摔倒——翟舒阳举枪——射击——颜西柳向后倾倒。
他是自己选择死亡的。
梦想是扫清城寨毒厂的颜西柳?
祝栖迟腾地爬起身,她的动作是那么迅速,伸出手,冲虚空猛地一握。
不要死。她想。你得活下去。
宿主!你怎么了?!779尖叫。
砰的一声,祝栖迟从椅子上摔下来,身体还保持着前扑的姿势。
记忆组成的电影被强制结束,余留观众沉浸在剧情中惊喘不休。
疼痛让祝栖迟回神,她盯了一会擦出红痕的手心,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像是想看看颜西柳——她的颜西柳,是不是还在身边。
但她身后只站着长长的一排虚影。
——活下去。
空洞的声音们同时嗡嗡低喃起来。
最远的、也是最眼熟的男性虚影嘴巴张张合合。
——我亲爱的妹妹,你要活下去。
不会吧。她想。不会吧。不是吧。
忽然,女人低低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除了发出几近癫狂的大笑,祝栖迟不知道自己还能作何反应。
这太可笑,太滑稽,太荒诞了。
她笑得眼泪不停地流,笑得跪在地上爬不起来,直到抬头,从一块玻璃画框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里面倒映着一张年轻如昨的面孔,那个刚从高中毕业的、纯然年轻、幼稚、软弱不堪的少女。
她仿佛又变回那个只会害死同伴、害死救世希望的祝栖迟。
女人猛地弹起身,躲避剧毒蝰蛇一样向后缩,念动力将画框炸成数块碎片,每一片里面都反射出她脸上的恐惧和混乱。
“不要……别在这时候……”祝栖迟死死咬着牙,四肢因恐慌发作而不停痉挛,只能将额头抵在墙上,一下一下往前撞,希冀用疼痛挽回神智。
她得搞清楚伊藤慎也、纪劳伦,宓昌之间的联系。她得搞清楚,这幕后阴毒森冷的恶意,究竟来自不完整的剧情,还是颜西柳自己。
记忆忽一下遁远,忽一下收紧,祝栖迟知道自己一旦放松,一切就都无可挽回了。
她会被死人们拉扯着坠入永不见底的黑暗,“七七”会分崩离析,被一片片吹到深渊里的什么地方去,无论爱人使出什么手段,都没办法再唤回那个熟悉的身影。
祝栖迟瘫软在地上,浑身冷冰冰湿漉漉的,目所能及之处,全是一堆一堆死人的白骨。
远方只有肉红色的、肿胀的天空,腐烂恶臭的异种,以及永恒刺骨的寒冬。
冬天的太阳缩成一个小小的光环,在这样的太阳下,女人拼命挣扎着想要爬到什么温暖一点的地方去。问题是哪也没有这样的地方。
蓦地,她交碰的双手摸到了什么,一点粗糙的起伏不平的触感。
祝栖迟看向自己左手虎口,那里有几周前被谁的牙齿深深咬进血肉时留下的真实的、确切的、无可辩驳的痕迹。
她握住自己的左手,先是将脸贴向那处伤疤,然后觉得不够,又用双唇感受那处微微发烫的崎岖之地。
——“别离开我。”
祝栖迟听见了那声饱含悲哀的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