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县的人才,都够开国了。
盖威摇了摇头:
“咱们不能走,我得盯着点李光弼,这小子上回明摆着要拿咱们赤水军弟兄的命,给他自己积攒功勋,外人终究是靠不住的,眼下又传闻下番再战,皇甫会让他打前锋,我到时候偏要拦一拦。”
幕僚高节谦道:“不可,这是给盖帅找麻烦,我们现在应该好好劝劝李光弼,让他找个理由拒绝。”
高国维怒道:“招呼没有打吗?都跟他提过几次了,每次都是敷衍,嘴上答应的漂亮,但是火拔归仁派人送来的信上,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小子经上次一战,在军中扶持了不少自己人,他还真将自己当作赤水军副使使了啊?”
赤水军的正使,是盖嘉运兼任,一般不过问军中事务,因为副使本来是他儿子盖擎。
也就说,盖擎才是赤水军的老大,虽然眼下被分作三个部分,但是大部分人还是认盖擎,对于李光弼这个空降的外来人,是非常排斥的,何况李楷洛死在凉州,李光弼跟老盖家有死仇。
幕僚高节谦耐心道:
“不是打招呼,咱们跟人家现在不是平起平坐,名义上他是上司,我的意思是,府主亲自去一趟绥戎城,与李光弼面谈,要痛陈利害,劝阻对方万勿答应皇甫,事关赤水军建制之存亡,让他务必三思。”
盖威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他是不愿意低着个头的,固有观念里,依然认为赤水军是他家的嫡系王牌,他犯不着跟一个外来人说好话。
但是正如高节谦所言,如果不低这个头,李光弼将那一万赤水军给打废了,韦光乘这边再补充新军,那么建制虽在,人却不是自己人了,那么赤水军分裂,几乎是不可避免。
各家都在打着各家的主意,都在尽力去维护自己的利益,这便是当下的军中形势。
你说他们谁错了吗?不,谁都没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臧希液就是最好的例子,人家够勇武了,也够卖力了,早期独自面对慕容的东路大军,以至于损失过半。
现在好了,在安人军都快被架空了。
现在的陇右,就类似于小军阀割据,名义上皇甫负责陇右战场,但是他能管的了的,却少的可怜。
那么李琩的到来,无疑便是化解这一复杂关系的唯一可能。
盖威巡视完马厩,人刚刚离开没多久,便听到属下汇报,有人在衙门等他。
武庆派来的,是李琩身边的近卫,手里有两封信件,一封是家书,来自盖擎,另一封是公文,上面盖着总管府的大印。
“你叫什么名字?”盖威在衙门大堂内,手里握着信件,皱眉看向堂下之人。
那人道:“本人郭敬,来自隋王府,职位为执乘亲事,我这里有牌籍,将军的人已经勘验过了。”
盖威皱了皱眉,道:
“你的意思,隋王被任命为陇右道行军大总管?人已在半路?”
郭敬点了点头:“将军看过信之后便知。”
盖威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先看他哥的,兄弟俩之间的传信有暗记,笔迹盖威也非常熟悉,确认无误,确实是兄长亲笔,嘱咐他务必遵从隋王调遣,不得有误。
接下来打开总管府公文,看过之后盖威却是脸色凝重。
让我特么的去打游击?
还是深入敌境?这是直接给了我一个玩命的差事啊?
“郭郎请下去歇息,本将有些公务要商讨一下,”盖威非常客气道。
郭敬点了点头,跟着盖威的亲兵下去了。
等人走后,盖威将两封信件交给堂下众人,道:
“你们也都看一看,帮我拿个主意。”
“确认是大兄亲笔?”张国维看完之后问道。
盖威点头道:“难道我连阿兄的字都认不出吗?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隋王来这里,到底又是干什么的?怎么他人还未到,先将咱们给调离了?”
幕僚高节谦道:“隋王这一次职责重大,既然节制河西陇右二镇,恐怕是来主持接下来的大战,这不妥当啊,阵前换帅,是要出大事的,皇甫第一个就不会听话。”
另外一名幕僚陆淳于摇头道:
“他不敢不听的,咱们盖帅恐怕也不敢不尊,朝廷之所以派隋王来,就是因为隋王足可以压镇陇右,我们担心人家乱来,人家怕不是还担心咱们乱来,否则朝廷不会有这样的任命,信中用词严厉,若不遵从,恐怕隋王一到,就会治我们的罪,在我看来,我们先拔营,然后留下一些人探听鄯州消息,看看隋王到底会如何安排。”
张国维道:“我也倾向于离开,盖帅对隋王还是非常尊敬的,我们与隋王之间,眼下的关系非常密切,如今又有大兄的亲笔信,说明大兄在长安,与隋王有过私下的商量,咱们信不过隋王,还信不过大兄吗?”
盖威点了点头:
“是这么个理,通知下去,让弟兄们做好开拔准备,再送信韦使君,就说我要粮草,临走之前,我亲自见见李光弼。”
很多兄弟们之间,都会有矛盾,这个不服那个,那个不服这个,尤其是娶了媳妇之后,兄弟关系更容易出现裂痕。
但是盖擎盖威兄弟不是这样的,因为有嫡长子继承制。
盖擎从小被当作接班人培养,而盖威,一直是被当作他哥哥的辅助培养的,所以兄弟俩从很小时候就分工明确,一为主一为辅。
再加上盖擎确实有当大哥的样子,所以盖威对自己的哥哥是心悦诚服。
正如李琩猜测的那样,如果没有盖擎这封家书,盖威肯定找借口不走,先询问他爹的意思,再做打算。
但是眼下,大可不必了,长兄如父,盖威从来没有违背过他哥
胜不骄败不馁,说的就是眼下的安思顺。
连番攻打石堡城未果,人家并没有泄气,因为他心里清楚,没打下来压根不是自己的错。
李琩上一次来鄯州,办了一件事,将安思顺的临洮军使降为临洮军副使,由皇甫惟明兼了军使一职。
从那时候开始,皇甫惟明便一直在临洮军当中培养嫡系,安思顺与对方也在军中展开了一场暗地里的权利争夺。
如果给皇甫惟明一点时间,安思顺被架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吐蕃打进来了,所以皇甫被迫又放权给了安思顺,这也是出于为大局考虑。
那么眼下,安思顺仍是陇右地区的实权大佬之一,控制着临洮军、莫门军,兼任临洮郡太守。
莫门军在临洮郡,距离鄯州有点远,不能调防,眼下由安思顺的弟弟安元贞统领。
安思顺自己,则是亲领临洮军压镇鄯州,准确来说,鄯州眼下应该叫西平郡了,但是改州为郡总是需要时间的,陇右当下的局面,还顾不得去改。
他参加完节帅府议事回来之后,便一直在与自己的属下商议军务。
皇甫惟明私下里找他商量,等到大军休整过后,会再一次强攻石堡城,那么谁打前锋,有两个选择。
一,安思顺去打,李光弼做督战队。
二,李光弼去打,安思顺做督战队。
这样的安排,很明显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石堡城了。
藩镇军中一直以来都流行督军,没有命令后撤者,一概射杀,哪怕你们死伤大半,队伍已经溃了,但只要后方没有命令让你们撤回来,就不准撤,否则视为临阵脱逃。
督战队这样的军事单位,在后世也一直都存在,而且往往与前锋军隶属于不同派系,否则下不了手,最可笑的就是乌克兰的督战队是北约雇佣兵,杀起来那是一点不手软啊。
各大藩镇的督战队,也就是监军,一般出自节度使帐下,多由行军司马担任。
陇右的行军司马就是张介然,他监军的时候手腕也是非常狠辣的,但是呢,再狠辣也有个度,毕竟陇右不比河西,这里派系林立,真要将人得罪狠了,暗杀他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皇甫惟明打算以陇右督战河西,或者河西督战陇右的方式,来一场不惜代价的夺城之战。
统帅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心软的干不了这个职位。
安思顺既然已经知道,下一次打前锋的很可能会全军覆没,甚至番号都打没了,那么他肯定乐意当督战队。
而皇甫惟明也倾向于让他当督战队。
“皇甫这次也是够狠啊,拿盖嘉运的嫡系精锐冒险,李光弼又是个急于建功之人,呵呵”
安思顺在大堂内,朝着自己属下说道:
“两边的仇只会越结越大,今后你们提防着点河西兵,他们肯定会往咱们身上发泄怨气。”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