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王环的妻子出身博陵崔氏,百科记载生父为崔承宠,但并不是。
她的父亲叫崔实,官至太子右卫副率。
这个职位往前推个几十年,手底下至少有一两千个禁军,但是现在嘛,就右卫率和右卫副率两个人,光杆司令。
李环比李琩小一岁,从前在十王宅的时候,来往并不多,见面也常见于太子主持的宴会上。
他的性格算是比较懦弱的。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皇帝的儿子们,几乎都非常的有心眼,即使他本性是个老实人,但是生在这样的家庭,你没心眼,身边的人也会让你有心眼。
因为你要是完蛋了,他们也得跟着完蛋。
他懦弱,但是他的老丈人是个愣头青。
博陵崔氏很少有愣头青,但并不代表没有,崔实就是一个。
这个人十四岁就有了闺女,也就是济王妃,他今年才三十五岁,就已经是三个皇孙的外公了。
人家身上有纹身,左臂纹着:生不怕京兆尹,右臂则是:死不畏阎罗王。
我们要知道,京兆尹是级别非常高的官员,《三水小牍》记载:京兆尹之出,静通衢,闭里门,有笑其前道者,立杖杀之。
但人家崔实不鸟,当年迎着裴耀卿的车队就往前走,硬是不给人家让路,嚣张的一批。
裴耀卿那是什么人?老阴比一个,嘿,你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就惯着你,结果呢,人家裴耀卿给他让路了。
这下好了,崔实瞬间扬名立万,将纹身给刺在身上,以此炫耀就算是京兆尹也得让他三分。
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那么最多也就是让人觉得虎了吧唧的,但是出身博陵崔,那么就会被认为:这是一个SB。
李琩顶替掉济王环,出任左卫大将军,而且是实领,不是挂名,这让崔实非常的不爽。
于是他跑到左卫府,在大门口拉了一泡屎。
这特么是皇城啊,你是往李琩头上拉屎吗?
于是整个皇城的禁军都在追查这泡屎到底是谁拉的,最后查到了崔实头上。
李环去兴庆宫去了两次,第一次是表示自己让位绝无怨言,父皇安排的很好,李隆基还非常欣慰,还与李环同食午饭。
第二次去,自然就是为老丈人求情了,但是不管用,基哥还是照章办事,将崔实给杖杀了,将济王妃贬为庶人。
王妃太冤枉了,但是没办法,他爹的行为太丢人败兴,也太不可思议,基哥不允许自己的儿媳妇有这样子的爹,所以只能不认这个儿媳妇。
这下好了,挂职没了,老丈人死了,妻子成平民了。
李环可谓遭遇到了人生当中最大的一次打击,自然对李琩恨之入骨。
他不怪那泡屎,怪李琩了。
这是人的本性,人们很少会从自身寻找缺点,总是觉得错都在别人身上。
“你为什么不将他打发了?还跟他聊这么久?”
少阳院,韦妃等到丈夫从前堂回来之后,埋怨道:“任谁都能看的出,此事与十八郎毫无关系,他们自寻死路,怪的了谁?”
太子刚刚才安慰了李环一番,兄弟俩聊了很久,话里话外都是在骂李琩,韦妃本来也在场,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才借口离开。
李绍叹息道:“你还没看出来了吗?我这个太子如今更加势微了,李环一直都对孤唯命是从,孤不能再失去他了,不就是正妻没了吗?再寻一个就好了。”
韦妃顿时蹙眉,你这话说的,如果被贬的是我?你是不是也是这样?
“我们明面上与十八郎不和,但私下里什么样,你是清楚的,”韦妃皱眉道:
“父皇一手促成你们兄弟相争,你不是看不出来,越是希望我们与十八郎争斗,我们越不能这么做。”
自家人知自家事,李绍很清楚,他对李琩的仇怨,是解不开的,眼下避免冲突,不过是暂时的虚与委蛇,他将来要是上位,第一个杀的就是李琩,接下来才是李林甫,毫无悬念。
“孤知道了,孤心里都有数,”李绍敷衍道。
他最近心情非常差,四王针对李琩派出窦锷,结果窦锷挂了,济王的大将军被李琩抢走,崔实闹不满,也挂了。
怎么好像吃亏的全是别人,得利的只有李琩?
难道整个十王宅加起来,还斗不过一个李琩吗?
原本的十王宅,都是团结在他麾下的,李琩没有离开之前,对他也是毕恭毕敬,不敢触犯。
如今倒好,他出去之后,直接导致十王宅内部分崩离析,四王党另立锅灶,都要跟他对着干了。
我特么还是太子吗?怎么感觉还不如李琩。
“你最近见过韦妮儿吗?”太子问道。
韦妃点了点头:“阿兄的家宴上见过,妮儿丫头现在极得高将军宠爱,所以有些场合是会出席的。”
韦坚也是一个好出风头的,就任京兆尹之后,在家里举办宴会,邀请了不少亲戚。
这就是装逼嘛,富贵不在人前显,如锦衣夜行。
实际上,韦坚也是想借此机会,拉拢更多的同族支持他。
“韦妮儿与郭四娘的关系如何?”李绍问道。
韦妃道:“普普通通吧,郭淑霸道强势,都是妮儿在让着她。”
李绍冷笑道:
“不管怎么说,韦昭训都是从孤这里出来的,他接任右金吾大将军,也不忘禀知孤一声,可见是个知恩的,妮儿既是孤属臣的女儿,又是你的侄女,屈居人下,实非孤所乐见,有机会了你可以告诉她,孤只认她是弟妹。”
韦妃一愣,蹙眉道:
“这话我不说,你这不是掺和人家的家事吗?十八郎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顺着来,什么都好说,若是挑拨离间,小心他发狠报复。”
“孤可没有挑拨?”李绍皱眉道:“孤向着妮儿,难道还错了?你怎么分不清个里外人啊?”
韦妃很清楚丈夫打的什么主意,挑拨人家的媳妇内斗,让李琩后院起火。
这种手段可以对敌人用,但眼下是她辛辛苦苦在维持着少阳院与隋王宅的关系,她不愿意亲手破坏。
李琩对她是否发自内心的敬重,她看的出来,人家敬我,我就要敬人家,背地里玩阴的,不光彩。
“这种事情你别找我,我做不出来,”韦妃埋怨道。
李绍呵呵冷笑一声:“那你就给孤滚出去。”
韦妃内心一叹,已经习惯了丈夫对她的粗言秽语,闻言摇摇头离开了
“我现在担了一个天大的干系,将来要是出事,肯定就是因为这件事了,”杨洄今天下晌来了隋王宅,一直等到晚上酉时李琩回来。
一见面,他便焦急的将李琩拉至一间密室,愁眉苦脸道:
“这事我不敢跟咸宜说,但又实在憋不住,所以只能来找你了,将来若是出事,总是需要有一个人,让圣人知晓真相的。”
李琩脸色凝重道:“有这么严重吗?”
他了解自己这个妹夫,心知杨洄一向都是稳重人,几乎没有见过他像眼下这么慌乱的时候。
杨洄垂头丧气道:“这个转运处置使不好干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兵部上交中书门下的报备,与我实际调度的军资出入极大,我经手的物资,不足备案的一半。”
李琩目瞪口呆,好家伙,靠战争销账,不是欧美发明的啊,李林甫已经这么干了?
“是为了堵太府寺的亏空?”李琩问道。
杨洄点了点头:“我是这样猜测的,但不知事实是否如此,如今李适之接任左相希望极大,那么右相稳妥起见,就不能让杨慎矜出事,户部又补不了亏空,那么只能靠军资了。”
“这样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李琩问道。
杨洄苦着脸道:
“韦光乘催促我加快调度,还给我开了一份清单,我现在就是将武库搬空,也拿不出清单上的数额,军情事大,所以我便去找右相商量,你猜怎么着?右相让我该干嘛干嘛,不要理会那份清单,那是备档用的,不是实际支取,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直在瞒着我,以军资抵账啊。”
这样的操作其实非常简单,名义上朝廷拿出了一万块,账目上也是一万块,但是西北收到的只有四千块,剩下的六千块哪去了?
给太府寺补亏空去了。
如果太府寺的亏空只有六千块,那么这一下李林甫等于直接就给抹平了。
杨慎矜就会彻底没事。
这件事要是捅出来,杨慎矜全家都得死,但是不能捅啊,牵扯李林甫、杨洄、韦光乘、兵部、户部、甚至陇右与河西都参与了做假账,李隆基就算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但是李隆基肯定会记在心里,参与的这些人,将来哪个不打算用了,便可以用这个罪名办了。
而作为所有物资的实际经手人,将来无论办谁,都会牵扯出杨洄,所以杨洄才会后怕。
也就是说,别人可能成为漏网之鱼,而他是直接拴在网上的,起网的时候就他一个人绝对跑不掉。
“你心里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李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