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国赋的一半都用在了藩镇,都是用钱夯出来的铁桶防线,固若金汤。
而且他想的,跟这些人想的不一样。
他的想法更为复杂,因为他在形势和人之间,看重的是人。
西北若是大捷,如何应对?若是大败,又该如何处理?这都是需要考虑的,关键就在盖嘉运和皇甫惟明身上,这两人他都不喜欢,但是眼下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选。
这个时候,牛仙客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大家的目光纷纷看了过去。
牛仙客也尽力在忍,以袖遮面,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窘迫。
李适之立即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道:
“左相殚精竭虑,以至身患重疾,您该好好歇歇啊。”
李林甫双目一眯,看向李适之:
“正因为国事操劳,左相方才疲累难支,我看你红光满面,想必平日很轻松吧?”
李适之笑道:“玄元皇帝显灵,圣人改元,大赦天下,都是好事情,天宝已至,祥瑞日增,按照右相的意思,我不该高兴吗?圣人在上,御极天下,恩荫四海,我不该轻松吗?”
“你误会右相的意思了,右相恐是有大事托付宪台啊,”崔翘笑呵呵的看向李适之。
李适之道:“若有,吾固不辞让,必为右相分忧。”
杨慎矜冷哼道:“你能干得了什么?前方战事,财政吃紧,听闻宪台日费万钱,是不是慷慨解囊,以助军需呢?”
SB,你乱说什么?萧炅在心里骂了一句,让他出钱,你用不用出?
欸?这是个好法子,李隆基顿时将目光投向李适之,意思很明显了,你带个头吧。
李适之愣住了,我特么现在没钱啊,都给杨三娘送过去了。
“家资微薄,但也愿节衣缩食,以助军,”李适之道。
李隆基又看向其他人,一个个的不是低头,就是避开李隆基的目光。
看样子都不肯出钱,李隆基淡淡道:
“罢了罢了,国家也不缺你那点节衣缩食之用,右相自有办法。”
说罢,李隆基神情柔和的看向李林甫:
“前方军需用度,朕就全权托付爱卿了。”
李林甫内心一叹,起身道:
“臣定不负圣人所望。”
李隆基又看向牛仙客:
“左相务要保重身体,你可不能累坏了,朕离不开你。”
牛仙客连忙谢恩。
接下来,李隆基离开了,留下大臣们继续商讨国事。
牛仙客这才狠狠瞪了李适之一眼,而李适之面无表情,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他早就多方打探,问过太医署的人,牛仙客绝对撑不了多久,他只要稳住阵脚,不出意外这个位置就是他的了。
到时候登上左相之位,老子再跟你好好比划,李适之眼神冷淡的看了李林甫一眼。
那么在这种缺钱的时候,就凸显出韦坚的重要性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家能当京兆尹,韩朝宗不能。
韦坚今天就在这里,不过朝会过后就会离开,他要去一趟陕州,哦对了,现在不叫陕州了,叫弘农郡。
没错,就是弘农杨氏的老家。
这个地方,是洛阳至长安水陆运输最关键的一个地方,这里有三门峡,修建有两座大库,东库和西库。
所有进入长安的货物,先经东库,再入西库,然后发往长安。
“去年的俸米,到现在都没个说法,杨慎矜,我的禄米什么时候给我啊?”卢奂冷笑道。
按理说他的级别,缺谁的也不能缺他的,但是李林甫故意给扣下了,你不是清廉吗?扣下别人的,不影响生活,扣下你的,我看你吃什么?
“前方儿郎还不知道会否挨饿,国宝郎倒是先紧着自己的肚子,”杨慎矜冷笑道:
“我的禄米也没发,但我可没有像你一样发牢骚,因为我知道时局艰难,愿舍小家为大家。”
李适之哈哈一笑,声音颇为洪亮:
“真是个笑话,在座的官员,恐怕没有哪个人比你的妾室更多了,养这么多妾,你也不缺钱啊,我说杨慎矜,酅国公,你一把年纪,能不能行啊?”
萧炅立即反驳道:“朝堂之上,是议论国事的地方,私人小事不宜在此声张,你们要是有私怨,下去说。”
“李宪台谈的就是国事,”刑部尚书崔翘道:
“听说酅国公最新纳的第十七房小妾,花了整整六千贯,你却在这里冠冕堂皇的说什么没发俸米?你那点禄米,够不够给小妾买些金钗饰物啊?太府寺的亏空,都亏到这些小妾身上了吧?”
人家没有冤枉他,杨慎矜就是有这么多小妾,今年都六十八了,也算是老当益壮,雄风不减,年前刚新纳了一房小妾。
杨慎矜立即看向韦坚,亏空都是谁落下的,你们心知肚明。
韦坚眼下正在李林甫跟前,俯身聆听着李林甫的一些小声安排,所以并没有掺和他们几人的斗嘴。
李林甫给了他一些任务,让他务必想办法筹些军粮。
韦坚当然愿意,一来这是功,再者,这是为皇甫,他和皇甫的私交不错。
不过眼下听到有人议论太府寺的亏空,韦坚赶忙站起身,朝李林甫揖了揖手,随后转身朝着众官员拱手道:
“诸君先忙,我还是些事情,告辞告辞。”
李适之冷哼一声,韦坚现在的地位,他们更不能随意针对了,前线战事为重,等你小子筹措完军需,咱们再算总账。
这个贱种!杨慎矜在心里骂了一句。
韦坚和王鉷,在天宝元年,彻底成为财赋大臣当中的实力派新生代,王鉷不但领了华清宫的差事,还担任了和市和籴使,负责调控长安即将迎来的物价飞涨。
没错,他领这个差事,也是杨玉瑶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