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性,即使在后世,你怀疑某对夫妻做的是试管,绝大多数时候,人家是不会承认的
崔圆这个级别,娶户部侍郎的闺女,表面看起来好像不算门当户对。
但实际上,这依然是一场完全匹配的婚姻,清河崔与兰陵萧。
整个河北,二崔门庭最高,卢姓次之,五百年的家族传承,底蕴极厚。
这就是为什么,崔圆三十七岁,从一个武举想要转专业,攻财赋,还有机会,因为人家有那个条件。
正常人三十七岁还想改行?饿不死你。
崔圆与当初承诺的一样,第一份请帖便是送到了隋王府,还是他亲自来送的。
一般请帖这玩意,都不会自己亲自送,这不是李琩喜当爹嘛,人家还得来恭贺李琩呢。
“你不是一直都对李白很上心吧,他来了,”崔圆在李琩家里还是比较随意的,与李琩一起在隔壁的前宋宅转悠着。
两人平日里都是一起钻苍蝇馆子的,已经混的很熟了。
李琩皱眉道:“你的话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
崔圆哈哈一笑:
“我不正想着怎么跟你说嘛,因为情形比较复杂,玉真公主将李白的诗稿献给了圣人,贺知章在旁助力,听说圣人在看完那些诗稿之后,赞口不绝,对李白极为推崇,已经下诏,明年的上元节,要李白应制作诗,他要是能过了这一关,还参加什么科举啊。”
“我听着并不觉得复杂啊?”李琩皱眉道。
崔圆狡黠一笑,低声道:
“圣人同时令王维做好准备,上元节王维也要献诗一篇,你知道的,应制诗多为临场所作、即兴发挥,圣人提前通知他们俩,可见有心让二人一较高下。”
好恶心的手段啊李琩目瞪口呆,换任何人与李白斗诗,都很正常,但王维是谁?
这两人不对付啊,到时候玉真公主脸上挂得住?
不过话说回来,当今的朝堂论诗赋之才,王维是被公认的,如果李白能在上元节上,不说力压王维一头,如果能平分秋色,必定名气大涨。
历史上,李白肯定是稳压王维的,但眼下还没到天宝年间,这位华夏最牛逼的诗人还没有彻底的名噪天下,但他在民间的名气,已经足够大了。
“你一个监门尉,怎么能知道这么多事情?”李琩愣道。
崔圆嘿嘿道:“升官了,昨天刚下的任命,这不今天便着急来告诉你嘛,官服还没有做好,所以眼下还是青袍。”
李琩表情一僵,完犊子了,你特么调哪去了?
事实上,崔圆的冒头,李琩起了很大作用,要不然这小子现在也不会有机会巴结那么多人。
我可是留着你给我开门的,你特么把门给我关上了啊?
“我升官,你不高兴?”崔圆愣道。
李琩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太意外了,你自从在大理寺挨了顿打,似乎改运了。”
“哈哈这不全都拜你所赐嘛,”崔圆笑道:
“我现在是左监门卫中郎将,六品升四品,萧侍郎在右相那边帮我求的,高将军也看重我,点头了。”
李琩一愣,顿时放心了,没挪衙门就好,你能当左监门卫大将军才更好呢。
像这样的跳级,那得是顶级关系户了,崔圆马上就是萧炅的女婿,萧炅为了面上有光,自然要在女儿嫁人前,给崔圆安排一下,免得结婚的时候亲戚问起,女婿在哪任职啊?在太极宫看大门。
丢人败兴!
中郎将可就不叫看大门了,叫巡查宫门,掌诸门禁卫门籍之法,左监门卫有四个中郎将,每个人名下都负责几个宫门的巡查事务,每月一换。
“很好!非常好!”李琩拍了拍崔圆的肩膀,道:
“财赋一道,博大精深,未至大成,你最好还是抱紧高将军这条粗腿,将来想要转入中枢,高将军的话分量很重的。”
不愧是好朋友,你这是真心为我想啊,崔圆点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右相这边已经求过一次人家,短期内不能再厚颜相求了,高将军这口热灶,我一定烧好。”
李琩大感欣慰,拉着崔圆去喝酒了
高尚总是住在太极宫的宾馆也不合适,人家吴怀实虽然没赶他,但是他继续厚着脸皮住下去,也说不过去了。
可又没钱在长安租房子,所以他希望能够住在王府的官署院里。
李琩当然乐意啊,又不是没地方,你们都住在一起,也方便联络感情嘛。
高尚眼下的职位,是左领军府胄曹参军兼隋王府问事,左领军卫,就是盖擎所在的那个部门。
“对这个新上司,观感如何?”
李琩派人为高尚收拾出两间屋子,送来新的被褥和日常用品之后,干脆便将其他住在这里的人都叫来,在高尚的屋子里喝酒。
高尚回答道:
“按理说藩镇来的将领,初至军府,应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适应,但是盖将军接手很快,可见他有一班实力雄厚的幕僚班底。”
严迪笑道:
“盖嘉运这是在培养接班人呢,自然要给儿子打造一套强横的班底,当然了,盖擎也是有真才实学的,短短几日便进了偃月堂。”
武庆在一旁边喝酒边笑道:“那是王妃做的中间人,否则以盖擎在长安的门路,想进右相府谈何容易,多少人挤破头都挤不进去。”
李琩哈哈一笑,道:“请王妃帮忙,也是人家的本事嘛,至少盖擎知道,做什么事该找什么人,这一点已经强过大多数人了。”
路线不对,走的再远也是白搭,人家盖擎不找别人,为什么就偏偏找李琩呢?
与其说是郭淑牵线,还不如说就是李琩牵的线,这就是眼光。
私下里的闲聊,自然什么都能说,没有诸多禁忌。
先是裴迪问起高尚在左领军卫干的如何,借着这个话题,李琩便问起了关于胄曹参军这一职能的具体事务。
其实他知道胄曹是干什么的,但是他不知道左领军卫的甲胄库房有多少存货,所以要一句一句的问,直到问到他想要知道的问题。
府兵制没有崩坏的时候,左领军府的兵额人数,一度达到两万四千之众,下辖十七个外番折冲府。
眼下肯定不行了,整个左领军府算是外番卫士,也才六千出头,但肯定比金吾卫人数多,那么人家的库房肯定也更大。
大唐律疏规定:诸军府兵械仗器、黄质甲铠、弓箭之属,受之于卫尉,用毕,本而归之,若有不应归者,留贮于卫库。
也就是说,轮值下番之后的卫士,要将装备都送回卫尉寺的武库,只有当前上番的卫士,军械存于本卫之库。
其实重点只在于甲、弩、矛、矟、具装,因为这几样是民间禁止的,剩下的弓、箭、刀、楯、短矛等等,民间都不禁止,各卫府的库房自然都有大量库存。
李琩在左卫府和右金吾都有任职,右金吾就不说了,那军械库跟空的差不多,武装一支五十人队都做不到。
因为人数太少,配额就少,只有轮值的时候,那些下班的金吾卫士才会将装备存放府库,大概也就两百多套。
每日轮值,卫府会派专人挨个的从卫所收回装备,少一件就会追究,类似于后世的运钞车。
但是据高尚所说,左领军的库房,存货可是不小,而是都是新的。
什么原因,在座的都能想明白。
因为是人家李林甫兼领的。
“背靠大树好乘凉,”高尚苦笑道:
“今年年底的俸米,左右领军卫已经发下来了,但其它卫府还没有动静,眼下没动静,大概是发不下了来。”
今天都十二月二十一了,往年十二月初十之前,怎么都会发下来。
就今晚一起喝酒的这帮人,就高尚一个领到禄米了,其他全被欠俸。
好在他们还有王府的俸禄领着,不会影响到生活,但肯定是亏大发了,每岁一发的,肯定是大头,又碰上过年,大家都要用钱。
不用说,现在都冲着杨慎矜去了。
谈到俸禄,武庆一脸不好意思的看向李琩,道:
“今年的禄米若是发不下来,少不得需向阿郎预支一些了。”
李琩忍不住笑道:
“怎么?你也寅吃卯粮了?”
武庆不好意思笑道:
“近来开支是大了点。”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纷纷诉苦,长安米贵,活不起了。
其实他们都算高收入群体了,但是没办法,长安的消费水平太高了,一个靠江南支援粮食的地方,它的米价能不贵吗?
李琩开玩笑的挨个挖苦一番后,点了点头:
“放心,年底我给大家都准备着一份年礼,用不着预支,绝对够你们的用度了。”
算是年终奖吧。
当好一个领导,其实很简单,就一句话:愿与诸君共富贵。
你富贵了,大家不富贵,那这个集体早晚得散。
如果李琩指望靠这帮人争夺皇位,那么就不是共富贵了,那叫:愿与诸君共享天下。
饼有多大,胆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