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认识达奚盈盈?”
她不知道李琩全程偷听了她和达奚盈盈的谈话,只是认为李琩去过达奚盈盈的卧室,那是女人的卧室,他为什么会进去?
李琩手握马鞭,四下里指了指:
“你看看这周围,这里本来就是男人认识女人,女人认识男人的地方,这种事情就不要多问了。”
韦妮一愣,脸上瞬间变色,狠狠瞪了李琩一眼,气呼呼的从地上捡起一根草枝,摔打在李琩坐骑的马屁股上:
“隋王原来这么风流呢?”
李琩嘴角微翘,一撇缰绳,在韦妮儿不甘心的注视下,策马离开
李琩在左卫府的时候,大多数时间是在摸鱼,偶尔于禁中巡视一番,但是在金吾卫,却特别当回事。
因为他在这里是老大。
他一共安排进来七个人,明目张胆的自己人,杜鸿渐、裴迪、武庆、李晟、还有郭子仪的大哥郭子琇,三弟郭子云,八弟郭幼明。
在眼下的大唐,培植亲信,首选自己的本家人,李琩身份特殊,本家能指望的其实只有宁王府,那么接下来就是母亲的娘家人,老武家现在比较低调,指望不上。
排在第三的,就是媳妇的娘家人,李琩现在重点要培养的就是郭家。
因为媳妇的娘家人,比李琩的本家人,更希望李琩掌权获势,将来夺权,也只能忽悠到这帮人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二月二十五,
李琩在右金吾卫的大堂召开会议,正式宣布了七人的任命,其中杜鸿渐属于带职前往藩镇。
新任将军韦昭训自打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在右金吾的官署见到李琩,没见到主官之前,他也不便随意对下面发号施令,主官和副官的区别就在于,副官要做什么,得听主官分配安排。
今天非常令人意外的是,另一位将军张垍,太阳打西边出来,今天也到了,脸上虽然挂着浅淡的笑容,但李琩知道对方看他的眼神有点复杂。
“三月就快到了,巡区有所变动,”
李琩接过窦锷递上来的巡区变换条目,朝堂下的众人道:
“文簿廪料,公文消耗,马料用度,军械损耗也到了季结的时候,等新任长史来了,由他结算。”
右金吾卫的日常开支,是长史管着,月俸是每月发放,但是坐衙的官员每个季度,会有额外的一份廪料,跟后世的绩效差不多,不得不说大唐的这项制度还挺超前。
至于纸张消耗,马匹的养护和粮草等等,也是一个季度结算一次。
眼下账上没钱,新来的长史本来也是今天报道,结果人家眼下被叫进宫里去了。
所以李琩只能是和所有人一起等待,他可没有闲工夫去管理下面内务和诸曹琐事,再说了,账上没钱啊。
等到中午,人还是没来,李琩无奈之下,只能道:
“放饭吧,午后再说。”
吃饭期间,大家都各回各的公房,张垍却将饭食叫来,就坐在大堂内与李琩一道用饭。
他的座位距离李琩不远,低头扒拉几口后,张垍抬头皱眉道:
“你还真希望我走啊?”
中书侍郎萧华,奉基哥的口谕,专门询问了张垍,右金吾将军,隋王希望你卸任,你愿不愿意?
我特么愿意,你信吗?
张垍当时就火大了,但他拿李琩还真没办法,于是时隔半年多,终于再一次踏入右金吾官署。
李琩大概能猜到,对方多半是收到消息,知道自己给吏部上过奏请,让他滚蛋。
哪个嘴欠的传出来的?
不会是卢奂,也不会是中书门下,他们不敢随意漏泄这种事情,那么多半就是基哥了,狗爹啊,你真是欠欠的。
李琩眼下如果不认账,那就没意思了,于是笑道:
“那还能是假的不成?我可是在上元节,提前跟你打过招呼的?”
张垍嘴角一咧:
“咱们可不是外人?你怎么能扯我后腿呢?”
“就因为不是外人,才没有跟你见外,”李琩正色道:
“你挂职别处我不管,你挂在我这,几月几月的不见人影,这不是扯我后腿吗?我告诉你,我得这个差事可不容易,我可不想给弄丢了。”
你不想弄丢就弄丢我的?张垍一头黑线:
“我还兼着太府寺少卿和兵部侍郎,眼下这形势,我哪有功夫来金吾卫?我也告诉你,今天我来还真就不是冲着你。”
他的大哥大理寺卿张均,已经和李琩正面闹过矛盾,他们兄弟本来跟李琩也没什么交情,所以张垍以前可以和颜悦色,但现在不会了。
十王宅里除了太子,我一个都不怕,你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李琩笑了笑,他知道对方今天来干什么,不是为了那点季结,而是新任的长史。
其实李琩一直都知道,张垍挂职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个不管事的,总比新来一个乱管事的要强,那样的话自己还需费心思应对。
那么他为什么主动奏请,让张垍滚蛋呢?
其实就是摆出一个态度,故意与张氏兄弟站在对立面,一来能获得李林甫的认可,再者,他的仇敌越多,基哥越放心。
这不,基哥转头就开始挑拨离间,火上浇油了。
那么李琩就需要顺着基哥的心意来,只见他冷笑道: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不过换做我是你,我会觉得非常羞耻,宰相之子,一点风骨都没有,我上任的时候你不来,一个新任长史,你却来了,传出去,你不嫌丢人,我都替燕国公脸红。”
张垍彻底呆住了,好家伙,你是铁了心要跟我闹别扭是吧?
为了巴结严挺之,你跟我哥针锋相对,眼下又冲着我来?
你想干什么?单纯看我们不爽,还是背后有人授意?
张垍冷哼一声: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有风骨,行了吧?”
“吃你的吧,”李琩撂下一句,开始低头吃饭,香喷喷的稻米饭都堵不上你的臭嘴。
饭食过后,李琩瞬间就困了,打算在这里睡个午觉。
没办法,碳水摄入过多,胃部消化吸取了体内氧气,大脑缺氧容易犯困。
后世的北方大多都有午睡的习惯,其中以山西为最,但是在大唐,实际上在长安,官员午休的并不多。
因为你下午四点就下班了,中午再给你休息时间,你还干不干活了?
平民不午休,是因为碳水摄入不足。
正当李琩打算回自己大将军房午休时,郭幼明进来通禀道:
“他来了。”
“召集诸人,继续议事,”李琩吩咐道。
杨銛在奉旨进入长安之前,也有官身,说出来都有点寒酸,一个县城里的士曹。
眼下牛比了,一下子蹦到了右金吾卫长史的位置,一般情况下能这么跳级的,只有一个渠道,皇帝钦点。
也许有人会眼红嫉妒,杨銛鱼跃龙门,一朝得宠,但人家杨銛自己却觉得,我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换来的。
什么代价呢?认伯做父。
本来杨玉环的亲爹应该是他的大伯,现在成嗣父了。
他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打量着他。
地地道道,纯的不能再纯的裙带关系,李琩做为对方的前妹夫,以前自然是见过面的,见到杨銛进来之后,第一之间指着长史的空位道:
“二郎快坐吧,就等你了。”
杨銛面容和善,一脸恭谨的点了点头,先是朝着堂内两侧的本署官员揖手作礼,然后微笑着撩衫坐好。
他的脸上一直都挂着谦虚的笑容,无论与谁的目光对视,都会笑呵呵的点点头。
“二郎一路辛苦了,听说你昨晚才进京?隋王也是,非得今天召你参与议事,二郎实该歇歇再说的,”张垍客客气气的朝对方笑道。
他们兄弟已经看出,杨玉环将来要有大名分,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先后赐宅,这已经说明问题了,圣人还大费周章的李代桃僵,什么杨玉环,不就是杨玉娘吗?改了名字我还能不认识那张脸?
“不敢不敢,下臣岂敢耽搁公事,”说罢,杨銛眼神看向李琩,意思是这人谁啊,这么客气?给我介绍一下。
李琩意会,抬手指着张垍,道:
“这位是驸马。”
张垍脸上原本的笑容顿时僵住,还有这么介绍人的?你是故意羞辱老子?
杨銛也是一脸懵逼,驸马多了去了,这是哪个啊?
一旁的韦昭训见状也是哭笑不得,赶忙解围道:
“这位是燕公次子,太府少卿兼兵部侍郎,授右金吾将军,拜驸马都尉的张垍张二郎当面。”
杨銛一愣,赶忙起身行大礼,上下半身弯成了一个直角:
“竟是圣人贵婿,下臣失礼了。”
张垍瞄了李琩一眼,起身去扶杨銛:
“不必客气,今后便是同僚了,右金吾事务,咱们日后还需通力合作。”
“自然自然,”杨銛一脸赔笑的又说了一番奉承话,两人才相继返回座位。
李琩看向窦锷,道:
“将右金吾的账簿移交给杨长史,他初来乍到,还不熟悉,你需从旁协助。”
窦锷憋着笑,将一大串钥匙交给杨銛:
“待会我领你去公房,三月即至,季结需要早日结算清楚。”
杨銛赶忙微笑点头,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天上能突然掉下来一块肥肉,硬塞进他的嘴里,从偏远的小县城接到了任命敕文开始,他就仿如做梦一般。
他们这一支弘农杨,混的最牛逼的,还得追溯至隋朝,国子祭酒大理寺卿杨汪。
三代之内必出兴家之子,我们家刚好已经衰了两代,看样子家族未来,就在我的肩上了。
杨銛望着手里的钥匙,恨不得立即打开库房,将今年第一个季度的季结都算清楚,将钱给大家发下去,开个好彩头。
一旁的窦锷见杨銛这副表情,紧抿着嘴唇忍笑看向李琩,你可真是会坑人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拿毛给大家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