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文丑迅捷地用手中长戟从西凉军官的下颚刺入,直直刺穿了此人的天灵盖。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面具一样的微笑:“带她们走吧。我拦住这些人。”
单凭文丑和两个侍从,是对付不了这么多西凉军的,可是你带着马车里染病的女眷留在这儿,只会受制于西凉军,最好的方式便是找到机会之后回来帮文丑,因此你点了点头,答应了文丑:“……好。你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小鸦的吗?”
文丑用余光瞥了你一眼,眼神在残月下微微闪动。西凉军缓缓逼近,他转过头看着你,叹了口气:“替我转告鸦钜子,墨家文丑已死。”
你微微愣神。
文丑这是自己也不敢肯定能活着从西凉军之中逃出生天了吗?
……
你驾着马车逃到了汜水关,之前为了摆脱文丑轻骑军的追击,马车的车辕已经断裂。
车里的云雀有些意识不清地靠着李姬,还不住地咳嗽。
“云雀,你还好吗?”
云雀慢慢平喘:“……嗯,楼主,是想修好马车吗?”
不愧是你绣衣楼的属下,云雀一下子就明白了你的意图。
即便文丑再怎么神勇,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他打不过那些西凉军的。但他还是选择挡住西凉军,换你们一条生路,哪怕自己很大可能会折在此处。
就凭他的襄助,你也绝不能见死不救。这世道,本就是以命相搏,于危急时刻谋生路,此刻回去,以火攻之,文丑说不准还能有一线生机。
更何况,文丑若死,那些西凉军下一步就该追杀你们了。
李姬虽然一开始有些不情愿,想要让你们弃车而逃,嘴上说着你疯了,但还是帮着你们修好了马车。马车起码勉勉强强恢复了平衡,摇摇晃晃被马拉了起来。
……
两名侍从力有不逮,已被西凉军斩于马下,不知生死。
文丑独自靠在树干上,长戟支撑着他的身子,有一种苦苦支撑之后听天由命的宿命感,又有一种拼死也要抗争的不屈。清冷的月光映照出他脸上的血色,辨不清属于西凉军还是他,或许二者都有。
“小心点!别伤到他的脸!我还想把这人献给郭将军呢!”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试试?他差点把我的头打飞!”
林子深处,打骂缠斗声仍在继续。
“他快没力气了!准备……哎?那辆马车怎么回来了?”
文丑一愣,长戟挑飞一名西凉兵,抬眼望去,就看到林子那边宛如火光冲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全身的力道仿佛卸尽,耳鸣一般,全然不闻此处的喧嚣,唯有胸腔里的响动,震耳欲聋。
“文丑,快抓住我的手!”
他定定地看着驾着车顶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马车的你不顾一切地冲进战地,带着一往无前的架势,将那些西凉军冲开,浅绿色的眸子中满满映着你逐渐放大的脸,手不知不觉朝你伸出,与你的手短暂相接,习武之人同样的茧相触,最终被你一把捞进怀里。
空谷幽兰,清冽而又灼热。
一如他印象中的你。
由于车顶的油布浸满了火油,火势很大,你救下重伤的文丑时,火舌窜了上来,燎伤了你的双手和双臂,火辣辣地疼。
但是你顾不得这些了,只知道驱赶着马飞快地逃跑,还未到真正安全之时,绝对不能松懈。
反应过来的西凉军很快追了上来,一直追赶到了汜水关外的那个废弃村落。
车顶上的火油已经渐渐燃尽,本就断裂过车辕的马车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快要散架了,你边驾车边往后看,西凉兵仍然穷追不舍。
你不由暗暗骂了一声,坐在你身侧倚靠着你的文丑也许是伤得太重,而深深吐出一口气:“……还有……几个人……”
你紧紧皱着眉头:“五个敌人左右,若是硬碰硬……呃!”
话未说完,马车的车架断裂,整个散了下来,车内众人齐齐摔落在地,无处可逃了。
你揽着文丑就势一滚,掷出腰间短剑,顺利击倒了一名敌军。文丑勉强使力抄起道边的铁锹,拍击另一人的头。
正当你准备拼尽全力迎敌时,叫嚣着要把你们一网打尽的西凉军忽然被一支细针射中了太阳穴,轰然倒地的同时,其他几名西凉军也被命中了要害。
以细针伤人于无形,是天蛾的手法!
你讶异地转头,趴在井边的那个人不是蛾部的首座天蛾,还能是谁呢?
你登时松了一口气,文丑却再支撑不住,昏了过去。意识彻底沉睡前,清冽的幽兰香萦绕鼻间,令他莫名安心。
你牢牢揽住他,恢复了从容冷静的楼主风范,赶忙一边将文丑打横抱起准备暂时安顿在村居之中,一边吩咐天蛾:“天蛾,我们大概要在这儿修整一段时间了,云雀染了伤寒,文丑现下重伤,你速速前往蜉蝣军阵地,让医官过来救治。”
天蛾担心地看了云雀一眼,便急匆匆地走了。
一旁的李姬抿了抿唇,扶着云雀,跟着你进入了民居,坐在了矮桌旁的凳子上。凳子也不太稳当,坐上去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这处村落荒废有一段时日了,民居内十分简陋,土炕上只有一床破败的凉席。
你三下五除二单手脱下外衫,将其铺在凉席上,便放下了怀中的文丑。
没有枕头,你略想了想,便暂且以自己的腿为枕,让文丑的头枕在腿上。
逾矩了。抱歉。
你在心里说。
文丑鸦青色的长发铺陈开来,长长的辫子经过打斗已经变得散乱,由于重力的原因垂在你腿边。你放在腿边的手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发丝的柔软。
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