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白和厉锋经历了不少周折,才打听到詹文君的近况。她住在大学校园里头,跟一个教授结婚多年,有一个六岁的儿子。
厉锋把车开到家属区附近,停在路边。恰好是下午放学的时间,解白隔着车窗等了一会儿,就看到熟悉的人影。
她跟詹文君确实很像,长相如出一辙,脾气也相仿。詹文君这时也很年轻,踩着高跟皮靴,手里牵着自己的孩子,微微低头向下看,噙着笑意温和耐心地听男孩子讲学校里的事。
解白小时候也曾这样被母亲牵着走。
她把车窗稍稍摇下,风把不远处的声音送过来——
“妈妈,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
“爸爸还在做饭呢,回去就知道有什么吃的了。今天作业多不多呀?”
小孩像拨浪鼓一样晃起脑袋:“不多不多,很快就能写完。”
解白眷恋地凝视着詹文君,等两人走远之后,她脸上的笑意逐渐低沉下去。
有那么一瞬,厉锋觉得解白可能会哭——她眼圈都红了。他在生意场上什么话都会说,却不太会安慰一个难过的姑娘。
但解白毕竟没落泪。她关上车窗,趴在置物台上,恹恹地对厉锋说:
“我觉得,这个世界的妈妈过得比我原来那个世界快乐。”
家庭幸福美满,丈夫体贴,儿子可爱。在原来的世界里,詹文君年轻时其实很少流露出这样快乐,不带半点忧愁的笑容。
只是不再是自己的母亲罢了。
解白语调慢慢的:“其实这样也挺好。”
厉锋挨过去亲亲她,姑娘吹了会儿冷风,嘴唇也变得冰凉。吻了一会儿才暖下来,她呼吸有点颤,像一只离开巢穴的小动物,流露出不安与失落。
“别怕。”
过了一会儿,解白抬起头,对厉锋弯起眼睛努力地笑了笑:“嗯。”
第二天就是周一,随便吃点东西,厉锋就开车上高速,准备赶回B城。两天奔波下来,解白体力毕竟没那么好,窝在副驾驶上忍不住眯了一会儿。
醒来时已经回到D市的市区,窗外流光溢彩的灯映在厉锋专注的侧脸上。解白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想跟他道歉。
青年倒没在意也没生气,平和地说了句:“快到了,回家再睡。”
这几天D市寒流过境,降温降得厉害。月亮挂在树梢上,仿佛也凝着一层白霜。听说过两天还要下雪,解白一下车就被冻得说不出话,裹着大衣埋头走。
走了两步,手就被厉锋握住。年轻男人简直像个火炉,解白就没见他怕冷过。
厉锋把姑娘的手放在自己的衣服兜里捂着,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到了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夜已经深了,解白脱下外套挂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地进卫生间洗漱。
过会儿厉锋也进来了。他沉默不语,只是从背后抱住解白,把下巴放在她头顶上。远处隐隐有风声凛冽,他的怀抱倒显得坚实而安全。
良久,解白仰起脸说:“别担心我,你也准备休息吧。”
厉锋嗯了一声,两个人挤在浴室里一起洗漱。洗完出来,房间里的空调温度也上去了。被子盖好就成了一个窝,他们互相取暖。
快要睡觉的时候,讲出来的话也像是梦呓。解白数着日子小声说自己的计划。她以社会考生的身份报名高考,考完凭成绩在夏天多做点家教,然后选一个可以本博连读的专业。
她说:“本科课业应该不会太难,反正我在那个世界也读完四年。到时候可以抽时间多做兼职,等读到博士,就能领补贴了。”
厉锋睫毛微垂着看她,在眼睑下形成一小片阴影。他用手指撩解白的长发,呼吸潮湿温热。解白知道他在听。
“厉锋,”她软绵绵地说,“我没你厉害。我没有学历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尽快追上你的。”
说完就被亲了,厉锋的吻迫切而克制。缺氧让解白微微眩晕起来,感觉过了很久,她才被放开。
然后粗糙的手指摩按在自己的耳垂上,解白睁开眼睛,看到青年稍微绷紧的侧脸。
很多东西不需要言说,眉梢眼角也能流露出来。他也要把解白放进自己的人生计划里,组成一个家庭,从此以后就不怕冷也不怕孤独。
解白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屏幕发出的荧光。答辩PPT刚做了一半,手机被枕在脸下。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莫名其妙睡着,去浴室看了一眼,脸上甚至压出了红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