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解白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头埋得很低。
她眼睛哭肿了,精神也恹恹的。但解昌现在不喜欢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从解白的反应里,他直觉地感知到了危机——女儿的心已经逐渐偏向厉锋,而不再亲近自己这个父亲。
解昌扫了解白一眼,把船员训斥了一顿:“这种事情别在这儿说,下次跟我去船长室私下汇报。”
等他们出去之后,解白找了个借口,去甲板上透气。仪表盘上看起来很近的船,在茫茫海中,其实远极了。
她根本看不清那艘船的模样,也无从得知其中究竟有没有厉锋。
晚上,解昌喝了几杯酒,放纵船上的人胡闹。一个跟了解昌许多年的元老,酒气熏天地点名解白:“就让侄女给大家唱首歌呗。”
“我不唱。”
她声音很轻,却显得坚定。解昌顿时黑了脸,一巴掌抡在她脸上。
解白被打得偏过头,懵了小半秒。
半张脸都火辣辣的,她眼里逐渐聚集起泪。
解昌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白白,我劝你乖一点。你看完厉锋照片就吐的模样,监控录像可全都录下来了。”
解白咬着下唇,打着颤。解昌放开她,笑着对旁人圆场:“我女儿今天累了,改天再唱。”
闹到半夜,醉鬼们才走的走,睡的睡。解昌大发慈悲,脚步虚浮地放解白回房间。
在房间里,她静默地等待。
五点,天将亮未亮。解白走过安静无人的长廊,推开门,在房间里找到解昌存放相片的地方。
解昌昨夜喝了太多酒,就连手机也落在附近。
日出时分的海是一种安静温柔的颜色,蓝绸上铺着一层暖光。远处的船恰好漂浮在初阳里。
解白把照片和手机全扔进海里。纸片在海风中翻飞,像一簇蝶。
她垂着眼睫,给自己穿上救生衣。然后鼓起勇气,翻过栏杆跳下去。解昌没防她防到这份儿上,因为他怎么也不信软弱乖巧的女儿会这样疯。
扑通一声,冰冷的水将她当头浸没。
听话了二十年的姑娘,头一回做这种不要命的事。
海平面上的太阳一点点浮上来,解白被灼出薄泪,忍着刺骨的寒意,顺着海流向前游。
她游得很尽力。不过在茫茫的大海中,人的力量向来显得渺小。
解白爱哭,身体单薄,还娇滴滴地动不动就生病。然而就算是看起来软弱乖巧的女孩子,也能拥有一个干净而坚韧的灵魂。
既然厉锋说喜欢她,那她不论如何,也会踏着荆棘向他走来。
……
那段时间厉锋快急疯了。
解白被人从海里捞上来时,唇色青白,整个人呼吸都灼热而虚弱。船上的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在海中冻了太久,还呛了水,肺部有些感染。
厉锋红着眼角问:“严重吗?”
“现在没什么条件,化验也做不了。最好能尽快上岸,送去大医院。”
他板着脸,安排人手继续追解昌。自己抱着解白,乘小船,跟医生一起回H港。解白血氧偏低,必须住院观察。厉锋心里焦虑,满嘴都是燎泡。
他总想,是解昌对她不好吗?还是她自己要这样的?
可是冬天里的海水多冷啊。
詹文君连夜坐飞机赶来,眼圈儿红着,要亲自照顾女儿。她哭着骂解昌简直是个畜生,厉锋一言不发。
他的人已经上了解昌的船,因为带着枪,所以很快控制了局面。下属打电话来问厉锋应该怎么处理,男人带着戾气笑了声。
公海上杀人犯法,而偷渡罪不过一年徒刑。厉锋说:“他们不是要偷渡吗?那就多送一程,你们辛苦点,把那几个畜生扔非洲。”
“多跑几个国家,分开扔。”他嗓音低沉,“解昌这人会搞事,你把他单独放到索马里去,卖给黑人当奴隶。”
这种事情,照例不能让解白和詹文君知道。
解昌船上有监控录像,厉锋收到之后,自己看了好几个晚上。他看到屏幕里的姑娘,肩膀单薄而又孤独。她被逼着看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一边哭,一边吐。
屋子里的男人都在笑。
确实挺可笑的,一个那么漂亮的年轻姑娘,跟婊子一样被操屁眼的男人结了婚。这他妈算什么事。
厉锋阴郁着脸,又开始吸烟。
有时候越在乎,就越是得失心重。他甚至不太敢往后看,也不敢去医院里探望解白。
其实假若解白真觉得特别恶心,打算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别再一言不发地远走异国他乡,留下来,让他能有机会偶尔看看姑娘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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