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又大了点,渐渐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苏锦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想起来了,她的包里有一包特殊的糖豆,她在这个肮脏的角落,捡到了一个绝望无助的omega。
比起生活普通但安逸的苏锦,那个omega才更应该绝望,他的生活才更加像是地狱的泥沼和死水;他过的日子绝望无助,没有未来,可他的眼眸闪闪发亮,在一片污黑脏烂中仿若星火。
——绝望,但决不认命,除非死亡才能让他屈服。
一朵从腐烂淤泥里长出的荷,一丛在冬日寒风肆虐里兀自盛放的凌霄花。
米兰·坤拉斯的话恰在此时莫名其妙地蹦进了苏锦的脑海:
“尘埃里也能开出绝美的花朵,从无人问津处独自发现它,足以掀起难以形容的狂喜,足以让你的生活充满缤纷的色彩。”
她在无人问津的尘埃里,在垃圾里,发现了利特。
一个遭受过残忍对待、却仍然心地柔软的omega。
他漂亮,温和,有些自卑拘谨,有一头蜂蜜般的长发和月光似的眼眸。
苏锦的心突然“扑通扑通”直跳起来,跳得很快,简直像头撒欢的小鹿,拿鹿角一下一下顶着她的心脏,仿佛要跃出胸膛。
一潭死水一样的血液,都在血管里重新汩汩奔流。
她想:“我的生活还是那样么?还是有不一样?……不一样了呀!它变了,它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我还是升阶没指望的少校,但是,但是,从那一天起,我的一切都不同了啊!”
家里因此多了清新的甜橙的味道;窗台上被苏锦养得半死不活的小盆栽,前两天都在悉心照料下长出了新叶;衣服都码得齐齐整整,分门别类,不会再胡乱丢叠;每天上班前,有一个人会笑着和她说再见,在窗边一直目送她远去;每天下班后,有一个人会跟她讲“欢迎回来”,迎接她的是干净整齐的客厅……
还有许多许多,把苏锦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都填得满满当当。
她忽然迫切地想回家,想回家看看利特是不是真的存在,是不是她太寂寞了产生的幻觉?
就像小时候听多了“田螺姑娘”的故事,于是在大脑里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美好的童话?
这个荒谬的念头却让苏锦的心打了个突,她嘲笑自己的幻得幻失,心跳却如擂鼓,咚咚咚,咚咚咚,好像在向她大声诉说自己的惶恐。
于是苏锦先是拔腿开始走,走着走着,步伐迈大,频率变高,变成了快走。再然后,她开始小跑,快跑,最后她挎着包开始大步奔跑,秋日干燥冰凉的空气擦着她的头发和脸颊,气流盘旋着,卷起她披散的黑发,卷起她奔跑的衣摆。
苏锦向着那栋亮着橘黄色灯的木房子一路奔跑,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怀揣着一颗鲜活滚烫的心脏,奔向那崭新的、闪闪发光的明天。
老旧的木质楼梯一动三晃,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被来人一步三台阶地踩踏,感觉下一秒就要嘎嘣断掉。
来人却十分着急,毫不在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口,刷开了门,一片柔软的、曼妙的晕黄灯光扑面而来,伴随着一股高汤的醇香。
这果然不是梦。
天呐,那个omega是真的,利特是真的,家的温馨也是真的。
苏锦一路飘悠悠的心落回了实处。
等停下脚步,她才发现一路疾跑让喉咙又干又疼,隐隐泛着血腥味,吞咽口水有一种刮喉咙的难受。
果然是太久没运动了啊,哪里像个alpha。她无奈地想,伸手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息,不舒适地干咳起来。
利特听到动静,连忙放下手里搅汤的勺子,一边急急拖着腿往外走,一边解释说:“大人,我没想到您会回来得这么早。您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门帘一动,光影流动间,转出一个美人。
长发随走动拂动,如丝绸般流转光华,一双淡银色的眼睛如藏万千星河,他眉目英挺,神色却柔和,微微勾起唇角,掀起一个小小的、开心的弧度,整个人便发出了光。一种不刺眼,很柔和,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光。
联盟军部少校苏锦的生活真的不一样了。
看啊,这是她的利特,她从那个肮脏的巷子里捡回来的小垃圾,她的小利特,让她的一潭死水的人生重新泛起涟漪的小利特。
苏锦扶着门,怔怔的,连手什么时候顺着重力滑下来都不知道。
利特脸上那种全然放松的神态,在看到她狼狈的模样时立刻就变了,他皱起眉,下一秒就冲了上来——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拖着伤腿做到的——慌乱地搀起苏锦,垂落的发丝打在苏锦的脸上,轻柔而酥痒。
苏锦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裹进了一个结实的、满是甜蜜香气的怀抱,整个人都轻盈地转起来,打了个旋儿,一团灵魂冲出肉体,被无形的手轻柔地抚慰,简直飘飘然得令人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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