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来了中国,就要学习汉语。”牧汉霄对牧羽说。
牧羽似乎想发脾气,但听他说着自己的家乡话,又没有真的发火,只答:“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家。”
“不是!”
牧羽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我要见妈妈!”
牧汉霄冷冷道:“你要学着认识,因为你已经开始了另一段生活。”
牧羽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牧汉霄:“不,就算我想要认识你们,可除了你,没有人想见我,我是不受欢迎的。如果是这样,我学习汉语又有什么意义?”
牧汉霄难得一怔,而牧羽转过身,已不愿意与他交流了。
他才十岁,却敏感地感受到了整个家对他的态度。他的母亲给了他足够的关注,所以他能够分辨什么是爱,什么是漠视和厌恶。
***
牧羽被送来云海的时候,牧泽驹正是高中生。从他后来到而立之年的角度再回头看,年少时的自己的确充满了一种不可理喻的高傲和愚蠢。那种高傲甚至与他的家世无关,而单纯是荷尔蒙爆发期的少年人一种独有的类似大脑发育不完全的症状。
牧泽驹对牧羽的厌恶没有任何掩饰,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非常恨自己的父亲,无法原谅他在母亲临近生下小野的时候突然带回来一个私生子。还是母亲强行令他收敛气性,他才堪堪忍耐着,没有与父亲爆发直接冲突。
这种怒气和恨意无法无处发泄,牧泽驹自然地将目标转移到了牧羽身上。在他看来牧羽根本不该出现在牧家,他就应该滚回他的白劳什子湖,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的家人面前。牧泽驹想尽办法要赶牧羽走,他堵在云海门口警告牧羽,在佣人带着牧羽出门散心的少数机会里拦他们的车,让牧羽滚回去。
彼时牧汉霄还在国外读研究生,同时接手公司事务,很少回云海。牧泽驹进入云海,把牧羽所有的东西全都扔出了大门。
“你的病已经好了,还赖在我们家做什么?”牧泽驹怒吼:“你不是我们的弟弟,小野才是!你别想抢走我们家的任何东西,也不准再找大哥,给我滚回去!”
牧泽驹不喜欢大哥去云海,不想要大哥的任何一点注意力浪费在眼前这个只知道哭、瘦弱的、一无是处的野种身上。他希望大哥能再多关心他们心力交瘁的母亲,他们刚出生的弟弟。牧羽的存在令他感到非常危险,因为他繁忙而不近人情的大哥竟然肯把宝贵的时间花在这个私生子身上,即使只有很少一点,牧泽驹也无法忍受,就像心中非常珍惜和在意的东西被玷污了。
他完全没想到大哥会因为这件事惩罚他。大哥回国当天,他还兴冲冲地想去找大哥一起吃饭,谁知当晚大哥把他叫来云海,命令他在客厅跪下。二指粗的牛筋皮条,抽得牧泽驹差点昏死过去。屈辱和愤恨令他怒火失控,他头一次对牧汉霄的威严表达了激烈的反抗:“凭什么为了那种人罚我?他本来就应该滚回去,他赖在我们家太久了!”
皮条猛地抽在牧泽驹背上,牧泽驹喉间一腥,几乎要吐血。大哥站在他面前,高大的阴影冰冷地落在他身上,隐含不发的怒意。
此时牧汉霄才二十二岁,而他在牧泽驹面前的威严已快超过了他们的父亲牧云霆。
“欺软怕硬。”牧汉霄的气势深沉,昭示他正在接近怒火的边缘:“这就是爸妈教给你的好品性。”
牧泽驹面对大哥时的忤逆只有一瞬,一句话就让他激烈的情绪消散大半,他被打得半死,跪在客厅里只如困兽般猛烈喘气。楼上昏暗的围栏后,牧羽已吓得腿软坐在地上,躲在墙后偷偷地看着这一幕。
“妈妈因为他气得大病一场!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把他接回来,但他不是我们家的人,永远不是!”
“是不是不由你说了算。”
“哥!难道你偏心他吗?难道你真要把他看作弟弟?!”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你都没有资格把火气发泄在他的身上。”
牧汉霄居高临下冷漠地俯视着他的弟弟,他已经失去了耐心,盛怒的威压骇得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如果你无法解决一件事,就不要表现出你的无知和愚蠢。我说不由你说了算,你就闭上嘴乖乖待着,谁都别去招惹,听懂了吗?”
直到过了很多年,这场惩罚所带来的震慑都笼罩着牧泽驹,虽然那时候牧泽驹已经明白了牧汉霄所说的话,也随着年岁和见识的增长而逐渐变得沉稳和理智。他知道在大哥失去解释的耐心时,大哥会直接选择简单粗暴的方式让所有人闭嘴,以此提高行事效率。
即使如此,牧汉霄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无论再如何把一个人的存在隐匿在云海,事情的发展还是超过了他的预计。牧羽惹了他最不该惹的牧知野,给了母亲一个发泄的最好途径。小孩被关进黑屋,谁都找不到。
牧汉霄找了三天,牧泽驹也跟着他找了三天。牧泽驹跟着他哥找人找得狼狈,他都认为此事母亲不全在理。他几次都想直接去问母亲,到底想把那个孩子如何?
而那之后大哥的所作所为都在告诉他,找不到的人,解决不了的问题,无法跨越的屏障。
唯有沉默以对,将弱点尽数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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