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泽驹和牧知野坐一旁一声不吭。牧云霆说:“老何家的董事进去的进去,跑路的跑路,公司都快没了,汉霄收购他们也是挽救的方法之一。”
“是谁把何家搞破产了,我们心里都清楚。”赵梦令冷冷道:“之前还拦着你儿子,怎么现在还为他说起话了?”
一直若置身事外的牧汉霄终于开口:“收购何家是董事会一致投票同意之举,经评估利大于弊,母亲不必太过担心。”
“你这是在断绝你的人脉!到时所有人都知道你对合作这么多年的老朋友都能下这种狠手,以后谁还敢与我们谈合作?”
“何家多年积弊,尾大不掉,管理层与执行层腐败严重,人才重度断层。”牧汉霄平淡道,“我们需要的是合作方,不是吸血虫。”
这时牧云霆开口:“好了,今天是你们母亲的接风宴,就不要谈工作了。”
赵梦令脸色不快,餐桌上气氛算不上和睦,大家似乎都各有心事。牧知野低着头吃饭,他平时在家人面前都活泼爱闹,今天却十分沉默。
听父母和哥哥说起何家的时候,牧知野心神不定。他之前和何城走得很近,虽早知何城性子疯得有点没底线,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何城始终向着他维护他,当初那女孩当着众人的面驳他面子,也是何城非要给她点颜色看看,硬把那女孩拖到聚会上要她出丑。
但何城胆子太大了,牧知野都没想到他朝自己打听牧羽,竟然是真的要下手!牧知野更没想到这件事最终竟引发如此惊人的后果,何城废了一条腿,牧羽被送进医院抢救,何家自何城的父辈起风光数十年,却在短短数月间人走茶凉,沦为一副空壳。
牧知野迟疑不定偷偷打量自己大哥。他看不出任何不寻常,也无法判断这场收购背后的博弈。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何家的破产与牧羽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个谁都不喜欢的私生子,根本不可能在他们家里翻出什么风浪。
但牧知野始终想不通的是,他明明听说那天牧羽差点拿着一把枪杀了何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听母亲说:“调任以后,我会带小野一起过去,学校已经为他找好了。”
牧知野大惊:“妈妈!怎么决定得这么突然?我不想走。”
赵梦令皱眉:“为什么不想走?你不想和妈妈住在一起吗?”
“我......我的朋友都在裕市,而且我初中还没念完——”
“还好意思提你所谓的‘朋友’!”赵梦令语气一沉,“要不是这次东窗事发,我还不知道你交了个胆子这么大的‘朋友’!小小年纪就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余下的话赵梦令没说出口。她当然厌恶牧羽,但无论如何牧羽都冠着这个姓,就算只算半个牧家人,那也是沾了牧家的名号。那姓何的小子敢对牧羽下手,即是对牧家的不敬。有一点牧汉霄说得没错,何家早已烂透了核,当年他们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跟随牧家,此后多年坐吃巨利,被利欲熏黑了心肺,从上至下贪得无厌,还教出个毒瘤般的儿子,赵梦令早提点过自家幺儿少与何家来往,没想到那何家的小子贴得如此紧,恶心的狗皮膏药一般。
母亲极少对自己严厉,牧知野委屈坐在餐桌前不作声。赵梦令见他这副模样,放缓语气:“妈妈一走至少是三年,你不在身边,妈妈不放心......”
“那你也不能不和我商量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牧知野放下筷子,赌气转身离开餐厅。
夫妻俩没有叫住他,更没有呵斥他的无礼,宠孩子宠惯了,只让管家去送饭。餐桌上就剩四人,牧云霆悠悠道:“小野放在我们身边,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梦令一脸漠然:“我看这个家里都快没人管他了,倒是外面那个更得关注,被你们放在心上呢。”
牧泽驹脸色微变。牧云霆淡然开口:“小羽病得不轻,多去探望也是应该的。”
赵梦令嘲讽一笑:“我可不敢去探望一个敢拿枪杀人的疯子。”
牧泽驹忍不住嘀咕:“何城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梦令瞪他一眼,牧泽驹只好闭上嘴。这时牧汉霄放下筷子,站起了身。
牧云霆问:“你又做什么去?”
“晚上与姝嫣有晚会邀约,约好了午饭后见面。”
他对牧泽驹说:“一起走?”
牧泽驹如蒙大赦,他受不了餐桌上的氛围,尤其是母亲的冷脸,赶紧起身与父母道别。两人正要离开,赵梦令忽然在他们身后开口。
“汉霄,切记注意你的言行和举止。”赵梦令沉声道,“我与你的父亲、你们兄弟都是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你们的母亲,我永远挚爱的就是你们兄弟三人,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考虑。阿驹,你一定也要明白这一点。”
牧泽驹怔愣回过头,对上赵梦令的视线。
母亲的目光令他想到很多年前。那年父亲把牧羽接回了家,母亲那时正怀着小野,听闻消息后砸坏了家里的白玉茶具。尚在念书的牧泽驹匆匆赶回家,房间里满地的碎玉已收拾干净,母亲也平静了下来。
他还记得那天母亲很用力地抓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今天这般。母亲对他说阿驹,你一定要记住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你们的一切,但你们才是牧家的主人,不要让任何人偷走属于你们的东西。
即使是托付一生的人也会带来背叛,只有把砝码握在自己手中才真实。情义是财权的附加,信任是衡量后的取舍,商海政场皆是如此,婚姻也亦然。
母亲看向自己的眼神,就是在告诉自己,别忘了当初她说过的话。
牧泽驹与牧汉霄一同离开碧波堂。牧汉霄今天格外沉默,几乎不与他们交流,往常他还会和他们两个弟弟说说话,但这次大哥不知在想什么,连母亲的质问都不回应。
他总是不知道大哥在想什么,只本能地信任并畏惧这位如父的长兄。牧汉霄从小就被当作整个家族的接班人培养,比起他和牧知野受到的教育更为严苛。大哥注定要成为在狂风巨浪中不动如山的顶梁柱,而大哥也做到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巨大压力大哥都一声不吭接了下来,有时候牧泽驹都觉得大哥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冷静,沉稳,从不出错。
只有在牧羽面前......
牧泽驹想到这个名字就郁闷,烦躁把它从脑海里挥走。他看着大哥离开的背影,心中默叹一口气。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