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裴轩睁大眼睛,匪夷所思道:“你还做胭脂水粉的生意?”
段临舟笑道:“略有涉猎罢了。”
“家中有个幼妹,喜欢这些东西,便盘了个铺子给她解闷。”
穆裴轩哑然。
二人同路走了片刻,穆裴轩突然吩咐随在身后的小侍道:“分墨,去备马。”
说罢,也不理会段临舟,抬腿踏上了另一条已经清扫出的小径。
段临舟停下脚步,握着暖炉,目光久久地看着穆裴轩的背影。
穆裴轩在边南卫所里领了个指挥佥事的职,卫所的军营在瑞州城外,他带着分墨,一路骑马而去。
穆裴轩到时,卫所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小郡王,指挥使大人不是给你批了假吗,怎么今儿就来了?”
穆裴轩打小就爱往军所里跑,卫所里的人大都是兵油子,相熟了,便也不管穆裴轩的郡王身份了。
穆裴轩翻身跳下马,摘了披风就丢给分墨,随口道:“我好端端的要什么假。”
徐英是卫所千户,二十来岁,和穆裴轩向来交好,闻言睁大眼睛,惊奇道:“我的小郡王,昨儿可是你大婚,人都说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你这一大早的就将人抛下了……”
穆裴轩扯了扯嘴角,木着脸,说:“成婚了又怎么了?”他抬脚就去踹徐英,说,“老子成婚,又不是你们成婚,一个个不去训练,瞧我作甚!”
徐英捂着屁股跳开几步,嘿然道:“我记得蒋争那小子成婚的时候,恨不得请上他一两个月的假,回了营里还一副被勾了魂的模样,小郡王,都是成婚,怎么就差这么远?”
穆裴轩说:“你去成个婚不就知道了。”
徐英苦了脸。
穆裴轩凉凉道:“不会吧,不会还有人念了人家两年,还不敢上门提亲吧。”
徐英更苦了,悻悻然道:“且等着,我将四书读完……”
穆裴轩打断他,“这话你半年前都说过了,《孟子》字儿都没认全乎。”
徐英:“……”
穆裴轩呼出口气,总算将心里那股子憋闷气儿出了。
过了一会儿,徐英又黏上来,笑嘻嘻道:“和哥哥说句实话,成亲感觉如何?我可听说段老板富埒陶白,手指缝里漏点儿比咱们十年的俸禄都多。”
穆裴轩瞥他一眼,说:“那是你。”
他是郡王,有自己的食邑和俸禄,自然不是一个千户可比的。
徐英抽了口气,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他叹了口气,说:“小郡王,你吞炮仗了吗?半点面子都不给兄弟留。”
穆裴轩不说话了。
二人一道往里走去,卫所地广,才下过雪,天地铺了一层白。
徐英拿手肘搡了搡穆裴轩,压低声音说:“段老板身体真像传说中的的那么差?”
穆裴轩脑子里浮现段临舟苍白的脸色,瘦弱的身体,不置可否。徐英说:“身子差也没什么,我家有个表妹,小时候也是走三步停一步,娇弱得跟那花儿似的,风一吹就倒了,我舅舅请了个老御医给看了诊,开了药,养了几年好多了,前年成了亲,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他喋喋不休,“反正你和段老板都不是差钱的主,将养着,说不定慢慢就好起来了。”穆裴轩听他一口一个段老板,眉心都跳了跳,阴测测道:“徐英。”
“——诶!”徐英后颈发凉,看着穆裴轩的眼神,当即住了嘴,过了几息,咕哝道:“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嘛。”
穆裴轩去了边南卫所,段临舟却窝在了安南侯府里。雪化时尤其冷,屋子里烧足了碳火,暖烘烘的,段临舟畏寒,身上依旧裹着厚氅,一手握着账本,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流光轻声说:“公子,歇歇眼睛吧。”
段临舟随口应了声,说:“府里如何?”
流光道:“文心递来消息,说是一切如常。”
段临舟屈指敲了敲手中的账册,端起温在一旁的茶水喝了口,想起什么,问流光,“郡王回来了吗?”
流光抿了抿嘴唇,说:“没有。”
段临舟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也是,心里憋着气呢。”
“穆裴轩估计从来没想过,有人敢逼着他娶亲,还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中庸。”
流光犹豫着道:“那过两日的回门怎么办?”
段临舟不咸不淡道:“备上些小七喜欢的东西,别的照规矩走。”
流光低声说:“郡王那边……”
段临舟想了想,说:“不必知会他。”
依着穆裴轩的性子,即便是知道了,也未必会和他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