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休息之地离村庄并不远,只稍顺小道前行几步,便看见昨日那山明水秀的小村落,还有小童在村后稻田放着低矮的风筝。
不同的是,昨日干净的村道上,如今摆满了一块又一块团结红色之物,甚至在远处都闻见这带着腥气的呛鼻之味。
沈栖游心中有个不好猜想,他转头去看萧望,发现对方与他一般脸色难看。
更奇诡之事还在后方,村民见了那些物什竟丝毫不觉惊讶,反倒习以为常,甚至可以说欢欣鼓舞。一人肘腕挎了个藤条编织小栏,来到街边挑挑拣拣,选了大块新鲜的,擦擦泥污放进小篮中。
二人对视一眼,沈栖游先开了口,“……进去吗?”
萧望止住他脚步,掌中捏了个风球,指尖一弹,小球便沿着地面轱辘轱辘滚入了屏障内。
“进。”
萧望先他一步踏入结界内,微微皱了皱眉。
沈栖游进入时也感到了那股初入秘境的压迫感,这儿的天色要比外面看来更深一些。本该是晴空万里,此时再看,倒像天边长久盘踞着几轮火烧云,橘色霞光透过云层,为整个村庄铺就一层氤氲的红。
美则美矣,却太过惊诡。
而此时,他们也看清了村道中零碎摆放之物——
确实,与他们想象中一致。
仍泛着红色液体的,肥腻的脂肪与块状物。
沈栖游登时头晕目眩,胃中作呕。
大娘终于看见他们,惊喜道:“呀,怎的又来了外乡人。”
沈栖游忍下酸胀,笑着与她招呼,“大娘好。”
大娘道:“二位公子仪表堂堂,可是来此有事?”
“我与好友恰巧路过,见此地风景甚好,想借宿几日。大娘方才说‘又’,是说最近有很多外人也来了村内吗?”
大娘将手中肉块掂量两把装进篮中,呵呵笑道:“是呀,那些人就来待一晚上,第二日就走了。”
“走了?”
“是啊,昨日还有几人与你们一样要借宿,今日白天便不见了踪影,亏我还特意做了好菜招待呢。”
好菜?招待?
沈栖游忍着恶心将目光移向筐篮,问道:“可是用此物做出的饭食招待?”
大娘道:“小公子可真聪明,一眼便注意到了,”她用手捧出这块已经被阳光晒得黏糊的胶状脂肪物,珍惜地抚摸着,指缝间溢出了红黄色粘稠液体:“这可是好东西,你们若是尝了,指定一辈子也忘不了这味道!”
“竟还有这等好物,我如今可算是长了见识,”沈栖游嘴上赞叹,作惊讶状,道:“不知大娘可否告知,此物何处得来,又为何村中遍地皆是?”
大娘捻着肉块,道:“这是我们向河梁神求来的村中特有之物,每日早晨便会出现在这里,也正因有它出现,村子才得以饱食暖衣,饫甘餍肥。”
萧望:“河梁神?”
大娘道:“便是为我们村庄带来安康之神,他就在村尾那间小庙,二位若也想拜祭许愿,径直前去即可。”
沈栖游:“原来如此,谢过大娘,我们这便先去拜访。”
大娘仍旧那副笑得亲切模样,不知是不是错觉,橘色云蔼下竟显得有些诡异。
“若你们晚上无处歇息,可以到我家来,我做饭手艺可好哩!”
沈栖游急忙拉着萧望离去,到村尾短短一段路,可村中每个人似乎都在用一种含笑目光看着他二人,仿佛在看一个物品……或是一道食物。
待沈栖游与他们对上视线,却又极快地转变成忙碌模样,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可一转过身,便能觉察身后视线如影随形,盯得人寒毛直竖,浑身难受。
他们快步走到村尾几户人家之后,果然看见隐藏在草垛后的一座寺庙。
这寺庙建得简陋,墙体能看出多次修缮痕迹,似乎已有不少年岁。
庙中不过普通厅堂大小,供香桌置于中央,地面摆着两只暗黄脏污蒲团。
其中神像高大,肃穆庄严,应就是大娘口中所言的“河梁神”。
只是这河梁神右手持单牙月戟,身披铜甲战袍,当是个将军神像。
奇了怪了,一个小村庄,竟信奉将军像?
沈栖游站在神像前细细端详,又发现一处奇怪之地——这神像,竟没有五官,空荡荡的脸颊安在神像上无一丝肃然感,反倒徒增几分渗人,仿佛无时无刻,都在用那张没有眼睛的脸窥视着你。
沈栖游忽地一阵头晕目眩,心中寒意激颤,脚步没来由的虚浮,向后倒去时恰好被萧望一手撑背,稳住身形。
“这个村子有问题,”萧望道:“我方才来的一路上都在观察,这些人既不愁吃穿,便完全没必要日日辛苦劳作。”
“果不其然,那些人从始至终都在无意义重复手中的活。劈柴的人不用力下斧,拾草之人搬来又放归,农作者站在田间,手中犁耙早已钝化生锈。”
“那片田地空空如也,没有半颗种子,而那个放风筝的小女孩,手中引线较一般线辘更为粗长,颜色鲜红,连那风筝质地也更紧实光滑,不似纸糊。”
“直到再凑近些我才能确定,她手中线轮原是人腹中之肠,而所谓风筝,更是生生扒下的人皮所制,所以飞得这般高,也不曾被烈风吹折。”
“而那人皮,是昨夜新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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