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生醒来的时候窗外面是亮的,但又不是很亮。他晕晕的,不知道今夕何夕。先凭直觉叫了声:“小白。”
声音有点嘶哑,但是他感觉脑子清醒多了,没那么烫了。于是他就从床上慢慢坐起来。
“小心小心。”一旁的佣人赶紧扶住他帮他坐起来:“您小心胳膊小杨总。”
佣人摸他的额头:“诶,可算是退烧了。您要吃点东西吗?”
他环视了一圈,没看见江心白。
他从桌上拿过手机,打开看。竟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很多人给他发了信息,江的也有。
江心白:年前公司有些事要处理完,我先走了。我觉得在别墅比较好,人多,应该比较安全。还有医生
就这一条。
他看了一阵。虽然醒来的时候江不在有点失望,但收到小白的信息,又高兴了点。
虽然看不出来这个信息的情绪是怎样的。完全释怀接受不太可能,但能给自己留下一条信息,至少答谢宴上跑走时那种决绝的气氛现在已经有变化了。他想到这,就头重脚轻地掀开被子下床。
佣人扶住他的手臂:“您怎么下床了?快歇着,要拿什么我帮您。”
“我要出趟门。”杨广生说。
佣人:“……啊?这刚退烧,身体还这样呢您要去哪儿啊?”
杨广生想了想宴会上某女下属用的名词。回答:“火葬场。”
他看看镜子里面色苍白憔悴的自己:“给我找套衣服穿。越朴素越好。衬我脸色那种。”
佣人一激冷:“您,您去那干嘛?大晚上的……这天就快黑了。”
杨广生看着他笑笑:“烧我自己,趁热。”
……
江搬过一次家,杨广生是知道的,也来过,只是没上去过。原来的露天筒子楼换成了单元筒子楼,楼的年头新一些,但依然人多,杂乱,环境并没好哪里去。
至少有电梯,而且可能不会漏电漏水了吧。杨广生想。
单元门底下并没有门禁,大门开着用一块砖头挡着。杨走进去,穿过贴着层层叠叠广告看不清墙体的走廊,进入电梯,上了8层。他找到8021的门牌号,敲门。
没人。
他等了一会儿,狭窄的楼道有人走过,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他让了一下身子,给人家让路。
又有人走过,看了他一眼。他又让了下身子。
又有一老太太,拎着菜篮子,看他。
……他坐上电梯,下到一层,到楼门外去等。
他在门外的电线杆子下,站着。站了一会儿,在杆子底下绕圈。然后又站住,踢自己的脚尖。天变得昏蓝,路灯亮了起来。
他点了一支烟,靠在电线杆子上。
小白小白小白。我的爱神我的花。你在哪里呀。
一个老头,拽着蛇皮袋,拖着,里面发出瓶子的碰撞声。走到他旁边,站下了。看着他。
杨广生看他。
他看杨广生。
杨:“?”
老头:“。”
两人互相瞪了一会儿,杨广生把烟叼在嘴里,用唯一的手掏出烟盒:“来吗?”
老头伸手。
杨小指顶着烟盒底部,颠了下手腕,一支烟就自己冒出头来。老头就凑近了用指尖夹出那支烟,自己掏出塑料打火机点火。
路灯下吞云吐雾的人又多了一个。
“我瞅你在这杵好半天了。”老头终于说话了,“等人呢?”
“嗯。”
老头看看他的脸,然后打开蛇皮袋,掏出一个小马扎,递给杨广生。
“给你。坐会。脸色儿跟白菜梆子似的。”
这小凳子比手掌大有限,上面绑着一个绒线垫子。
杨广生确实觉得累了,毕竟他大病初愈。于是他接过马扎。
“谢谢。”他放下马扎,拎起裤腿,坐上去,然后把大衣裹在并拢的膝盖上,继续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