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啊,他爸死了,他巴不得。直接继承数不尽的财产又没人管束,不就更放肆快活了?就我姐傻,成天亲力亲为伺候这个半截入土的棺材瓤子,时不时还以泪洗面。他妈的。”
“……林姨人善良,”江心白喝了口茶说,“跟老杨总感情也好。碰上这种事,最难受就是她了。”
“好个屁,她就是傻!对白眼狼好有什么用呢。她付出了那么多,一辈子都毁了,人家只当她免费保姆。”林树丰表情凶狠地表达了对不公的愤恨,还带着一种奇怪的紧迫感:“呵,现在……还是个董事长夫人,等这老头过一世,她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江心白问:“她不是老杨总的合法配偶吗,怎么会什么都不是。即使小杨总继承公司,他不也是很大方的,即使没什么感情,应该也不会亏待一家人吧。”
林树丰放下筷子,双手撑在自己大腿上,盯住江心白的眼睛。
“小江,你跟杨广生接触这么久,觉得他怎么样。”
“……”江心白说,“没什么正事。其他的……我不清楚。”
“他对你好吗?”林树丰问。
“作为老板来说,还行。”江心白回答,“比较心软,但爱捉弄人。”
林树丰冷笑一声。“看起来很无害是吧。”
江心白想了下,但并没有点头。
“都是假的。”林树丰说话带上了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劲儿,“老杨是狼头子,杨广生就是小狼崽子。都冷血,自利,不顾别人死活的。”
林树丰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真正跟我们家有仇的,就是杨广生。”
于是江心白也放下筷子,面对着他:“他怎么了?”
林树丰又说:“他恨我姐。我姐孩子是因为他没的。以后也生不了了。”
“什……”
林树丰挥挥手继续说道:“所以不然你当我姐为什么那么爱儿童基金会啊?还不是因为自己生不了嘛。这就他妈是杨广生干的。”
江心白觉得林树丰有点瞎扯了,忍不住说:“他好像没那么狠吧。”
林树丰暴躁起来,说话都快了:“你知道个屁。当年,老杨拿你爸那桩买卖当跳板,算是赶上了90年代末转企的时代大浪潮,一下子事业就上来了。但杨广生回南方以后就好像开始不太对劲,一会儿说自己不敢睡觉啦,一会儿发发疯啦,老杨又忙,找什么人带都不行,管不住。后来多亏找上我姐,我姐是唯一一个能忍受这个神经兮兮的孩子的人,对他照顾的那叫一个体贴,亲妈都不能比。她对杨家有恩,对杨广生有恩!结果杨广生呢,怎么着,听说我姐怀了老杨的孩子,这顿发疯,把家里东西都砸了,还拿刀往自己脖子上架。”
“往自己脖子上……”江心白稍微睁大眼睛,身体也坐直了:“他怎么了。”
“他不想让人抢走老杨对他那种变态的‘溺爱’。林树雅不行,她的孩子更加不行。”林树丰冷冷地说。
“……”江心白想了想,又说:“可你不说他当时精神状态不稳定吗。那他也只是伤害自己,并没伤害别人。”
林树丰往后面一靠,翘着腿眯起了眼睛:“你好像是向着他说话的是吗?”
江心白立刻喝水:“怎么可能。我家的事也和他有关,我凭什么。咳咳。”
林:“精神状态不稳定个屁,就是装的,博关注,让老杨心里头放不下他,装不进别人。”
“……是吗。”江心白想起在杨家别墅,自己睡错床时发生的事情和对话。老杨对杨广生确实和对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
“你知道他小时候的事儿吧。”林树丰又说。
江心白想想,说:“知道他母亲死得早,老杨总工作奔波,杨广生出生就没人照顾,只能一直跟在他身边带着,两人相依为命,所以老杨总对杨广生就多有溺爱。”
“我说的是另一件。”林树丰鼻子出了声气,表情嫌恶,“杨广生四五岁的时候老杨出差,就把他托给了一个同事照看。但那个同事给忘了,杨广生就自己去村子里偷人农户家的桃子吃,结果过敏性哮喘发作。然后没过一两个月那个同事从楼梯上滚下去正戳到钢筋上,半身不遂。”
江:“……”
偷桃子吃差点死掉。江心白没想到那个杨广生轻浮地笑着扯出来的淡是真的,他还以为这个家伙只是骗自己闻他的屁股而已。
“从那次起,老杨也再没敢放他一个人过。”
林树丰又忿忿说道:“分明他儿子自己犯的错,偷人家东西倒了霉,他却恨得毁人家一辈子。所以你看,杨广生从小就知道怎么拿捏老杨,拿捏人性,让人放不下他,心眼坏得很。我那个善良的傻姐姐怎么比得过?以后不得让他坑死啊!”
江心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握紧了桌子底下的拳头:“小杨过敏性哮喘有可能死掉。他怎么会是故意的。”
“操,他死了吗?他不活好好儿的吗。可那位大哥现在还在轮椅上坐着呢,一辈子毁了。过敏而已,至于吗?况且人家也道歉了不是吗。”林树丰弹了下烟灰又抬眼睛看江心白,眼神有些不怀好意:“而且,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儿,老杨才下决心回东北做老工厂土地收购的买卖。这么看,你爸出事儿也跟杨广生有直接关系呢。咱俩都是这小杂种的苦主。
“相依为命?还他妈觉得很苦情很感人?靠。他们老杨家,一桩桩一件件,简直就是罄竹难书。杨广生他就是吃人血长大的。”林树丰使劲儿吐了一口烟雾,俩人之间一阵白烟,模糊了双方的表情。
江心白没有说话。
“能利用的,就要利用。挡路的,就要除掉。谁也不例外,毫无人性。他们父子俩都是。”
林树丰把烟狠狠掐了,身体再次前倾,靠近江心白。
“杨广生那么一装疯闹腾,老杨就骗我姐,说现在时机不合适,让我姐先去拿掉孩子,等杨广生状态好了以后他们再生。可是手术偏偏出了意外。但这能是意外吗?我怎么就不信呢!”林树丰敲桌子,“我姐对杨广生那么好,他怎么回报的?他妈的!两个孩子分明都是杨知行亲生的啊,这有多不公平?”
“……嗯。”江心白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吗。”
当然。我似乎还有利用价值。
但江心白说:“因为您信任我。”
林树丰笑了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对。所以我愿意把我埋在心里的一些事实告诉你,因为我觉得以你的身份处境,我们可以相互理解。我想让你知道,我们共同的敌人,有多罪有应得。”
“谢谢林总经理的信任。”
“嗯。”林树丰放下手臂,“听你刚才说,杨广生还想让你给他当助理?”
江心白一愣:“对。但我已经暴露了,还能干什么呢?”
“放心,我有筹划。你不是说他觉得我屁都不是吗。”林树丰眼神不屑,“你只要在他旁边呆着就行。别的你什么都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