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魁胜啊,李鲤啊,咱家这次来小龙湫镇,知道是为什么嘛?”
李魁胜闷闷的说道:“敢问您,是为什么屈尊纡贵,来咱们这乡旮旯?”
蓝袍男子叹了一口气,同样不自觉的挽了个兰花指,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有贵人想要明白,这些洋人啊,他们在小龙湫镇敲锣打鼓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刑天鲤眉头一挑。
是啊,为了什么?
“你们这些天,是亲身经历了这些事情。你们觉得,合理么?那些洋教的传教士,在你们这乡旮旯地方,和号称极西百国第一强国的英吉士大打出手。”
“有贵人想要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虚哪?”蓝袍男子叹了一口气:“但是呢,这毕竟牵扯到洋人,虽然贵人想要知道里面的前因后果,却又不想让洋人知道,咱们在打探他们的机密。”
蓝袍男子闭上了嘴,目光炯炯盯着刑天鲤二人。
刑天鲤不吭声。
李魁胜则是直勾勾的看着蓝袍男子,作为一个直肠子的纯爷们,他没听清这蓝袍男子阴柔含蓄的话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
蓝袍男子沉默半晌,看到刑天鲤二人都不吭声,他悻悻然的一拍桌子,怒道:“哎,两颗榆木疙瘩,你们若是进了宫啊,你们活不过半个月,就一顿板子打死了的!”
用力一挥兰花指,蓝袍男子沉声道:“李魁胜,李鲤,给你们七天时间,给咱家弄清楚,这两伙洋人为什么在这里大打出手。弄清楚这里面的玄虚,但是又不许惊动他们,你们明白么?”
刑天鲤咳嗽了一声:“若是惊动了他们呢?”
蓝袍男子狠狠一点刑天鲤:“那就,什么事情都是你们自作主张,可和咱家没关系。懂?”
不等刑天鲤开口,蓝袍男子已经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划过自己的脖颈:“若是探查不利,没能得到具体的结果。又或者,漏了风声,牵扯到了咱家背后的贵人……你们的脑袋,可就不归你们自家喽!”
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蓝袍男子慢悠悠的起身,慢悠悠的,以寻常人正常步速五分之一不到的速度,一点点的挪向了堂屋门口。
李魁胜呆呆的看着蓝袍男子。
刑天鲤则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蓝袍男子以如此缓慢的速度,从八仙桌后一直磨蹭到了屋门口,看到刑天鲤二人硬是没有半点表态,他气急败坏的一跺脚,狠狠地冷哼了一声,双手往背后狠狠一甩,骤然加快步伐,大踏步冲了出去。
一群青衣男子急忙跟在了他身后。
刚刚在门前迎住刑天鲤一行的青衣青年急忙到了门口,指着刑天鲤二人低声训斥道:“你们脖颈上长的是什么东西?那是脑袋么?你们长的是猪头么?哎,你们懂不懂规矩?”
李魁胜张了张嘴。
刑天鲤伸手按住了李魁胜的肩膀,悠悠叹息道:“公公见谅,咱们都是乡旮旯里的乡巴佬,那些‘迎来送往’的规矩,还真不是很懂。”
刑天鲤又道:“不过,公公们似乎还用得上咱们叔侄?”
青衣青年沉默不语。
刑天鲤笑道:“刚刚那位公公也说了,是圣母教的人开口了,我才莫名凭空得了一个主簿的官儿。您说,既然我这个官位是因为洋人而得的,我这个官位,是不是很稳当呢?”
青衣青年深深的看了刑天鲤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他的步伐轻飘,落地无声,但是速度很是不慢,看似小小的两三步就轻松跨出数丈远,一个飘忽就挪出了小院子。
院子里一片寂静。
李魁胜过了半晌,才转过头来问刑天鲤:“刚才,他们是什么意思?”
刑天鲤沉默了一阵子,轻声道:“您不懂?难怪这么多年,就是一个从九品呢。”
摇摇头,刑天鲤摊开双手,冷笑道:“他们要我们给某位贵人办事,却又不愿承担责任,事情办好了,是他们的功劳,事情办差了,就要我们背锅。不仅如此,他们屈尊纡贵来见咱们叔侄两,将这个为贵人卖命的机会‘赏赐’给了咱们,他们临走时,我们居然没有打点一点辛苦费!”
“是咱们不识抬举了!”刑天鲤笑得很古怪,狠狠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李魁胜双眼瞪圆,眼珠边缘,隐隐可见血丝浮荡,他突然怪叫了一声,指天画地的咒骂起来。经过刑天鲤的解释,他终于明白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群死太监跑上门来,让他们叔侄两卖命、背锅,还想要从他们手上敲诈一笔银子?
“老子!”李魁胜狠狠地握住了枪把儿。
“也不用理他们。”刑天鲤轻声道:“毕竟,他们自己说的,我这个官儿,是靠着洋人来的。啧,为什么那群洋神棍,会给我安排这个官儿呢?他们看中我什么了?”
当天夜里。
刑天鲤站在自家屋顶,向四周眺望。
时近午夜,按常理,乡下人舍不得灯烛钱,每日里都休息得早。换成往常,此刻整个镇子,早就漆黑一片。
可今日,偌大的小龙湫镇,居然有过半宅子灯火通明、香烟袅绕。隐隐约约,有赞颂圣母的颂歌声从那些宅子中飘出。夜风中,更是传来了银铃清脆的‘叮叮’鸣叫。
在镇子中心方向,那株巨大的风水树下方的坪坝里,更是聚集了大量的镇民。他们聚集在一起,聚精会神的聆听几个小修女的布道。每过一小会儿时间,镇民们都在小修女的带领下,齐声高呼圣母之名,其虔诚之情状,让刑天鲤莫名的心寒。
相对应的,镇子码头方向,同样密布灯火。
乔姆斯以下,那些英吉士人就在码头附近扎营。或许是为了壮胆,或者纯粹是威慑圣母教的传教士,远处湖面上,几条铁甲舰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拉响汽笛。‘呜呜’的轰鸣声划破夜空,和那些镇民呼喊圣母之名的祈祷声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刑天鲤站在屋顶,静静的等候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镇子里的灯火终于渐渐熄灭,镇子中心平坝上,好似打了鸡血的镇民们,也终于熬得筋疲力尽,纷纷回家休息。
夜色,笼罩了镇子。
码头附近,一盏盏灯火也络绎熄灭,只有三三两两巡逻的英吉士护卫手上,还有火把摇曳。
刑天鲤犹如一抹滑入水中的鱼儿,无声无息的顺着一缕夜风飘了出去。
傍晚时分,巡检司的人已经打探清楚,乔姆斯借助官府的威慑,租下了十几座民宅作为驻地。但是乔姆斯自己却不敢住在镇子上,他刚入夜的时候,就搭乘小艇,去到了湖面上的一条铁甲护卫舰。
而那条铁甲护卫舰,此刻更是远离湖岸二十里地。不仅如此,哪怕已经深夜了,护卫舰两侧,还有四条木质小艇在巡弋。
刑天鲤来到湖边,轻喝了一声秘咒,心脏中大鼎微震,鼎中一缕金光缓缓燃烧,五彩氤氲之气弥散,一抹青蓝色幽光从刑天鲤皮肤下荡起,他轻轻一跃,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滑入了湖水。
真正的鱼儿也没有此刻的刑天鲤游得快。
他只用了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就游过了二十里地,避开了湖面上巡弋的四条小艇,无声的靠到了护卫舰的船底。
刑天鲤刚刚靠近,湖水中,一条条极细的黑色影子突兀的飞出,‘噗嗤’声中,四条小艇上,十二名正有气无力划着桨,慢吞吞绕着护卫舰巡弋的英吉士水兵,头颅齐齐爆开,无声无息的倒在了木艇上。
刑天鲤当即屏息不动,十几条身披黑袍,浑身湿哒哒的魁梧身影,悄然从湖水中冒了出来。他们手掌攀附在光滑的铁甲船壳上,一步一步,很轻松的就爬上了甲板。
刑天鲤笑了。
这可真够巧。
他心中更是万分惊诧——这些圣母教的人,真不怕把事情闹大,真不怕英吉士王国和他们开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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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白天刚来,他们当天就杀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