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由于前一晚的失眠,别枝不小心起晚了,几乎是按秒卡着上班时间踏进了办公室
别枝进门时,办公室里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在周一这种社畜受刑日,也算得上罕见奇观 她还没来得及回到工位,角落里扎堆的老师们中有人拾头,惊喜地发现了她:“哎呦,正聊着, 别老师就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今天也请假不来了呢。
跟着这句话,大半个办公室里的目光齐刷刷落来
眼神里的火辣程度,堪比热带沙滩日光浴,叫原本有些困乏的别枝都下意识地提了提眼尾 “也?是什么意思?”
在这份过于隆重的注目礼下,别枝迈向工位的脚步迟疑地放慢了。
..…等等
她是不是,好像忘了什么。
“当然是何芸老师啊。刘书记刚刚过来,说她这周请病假,不来了,”开口那个接话,转回去和围坐 的其他人玩笑,“周五晚上丢那么大人,我要是她,我也得请一周。
别枝恍惚了下。 哦,周五,欢迎会。 那场酒醉还真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而同事们看起来并不在意她这个当事人有没有参与话题,仍是唠得起劲
“她丢人怪谁,还不是她自己?前段时间天天吹跟惊鹊老板有私交,总在背地里阴阳怪气别老师 男朋友穷,没想到,装蒜是装到正主儿面前去了!"
“我如果是她,这辈子都绕着别枝走。
“所以说别老师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换了我,那肯定早就满世界宣扬去了,高低让学校里路过 的狗都听—听!"
“哈哈哈,瞧你那点出息。 “你出息?那谁周五晚上跟那并瓦酒疯狂合照,还往朋友圈发了套九宫格呢?
..
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中,别枝当没听见,淡定地往工位里面走
反正即便她亲口说,关于“男朋友就是惊鹊老板”这件事,她也是和他们同一天知道的,也没人 会信。
路过毛黛宁的办公桌,发现她正蔫蔫地趴在电脑后,别枝有些意外地停住 往常这种时候,毛黛宁该是他们中间的一个才对 怎么今天这么安静?“毛毛,你身体不舒服吗?”别枝弯下腰去,关慰地轻声问。
“唔,吱吱你来了啊。”
毛黛宁似乎此刻才注意到她的出现,从桌上撑起脸,“没不舒服,我,那个,周末没休息 好...
别枝毕竟是心理学专业出身,察言观色也算她的本职,这么一两句话间足够她确定,毛黛宁在前 一个周末里,必然也发生了什么波澜不小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用“也”。
别枝感同身受地轻叹了声,抬手,摸摸毛毛后脑勺:“遇到事不要自己闷着,可以跟我讲讲。至 少,能多一个人帮你出出主意?
“其实是我.. 毛黛宁刚要说话,刘书记路过办公室门口,不轻不重地咳嗽了声。
还在八卦的辅导员们立刻鸟兽散,各自正色归位,毛黛宁也不方便再说下去,小声递了句:“中 午,中午我们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说。
“好。”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工作和来自同事们的八卦中消磨过去。
临近中午,眼见又有同事想借着午饭时间来探听—番她的恋爱史,别枝毫不犹豫拉上了毛堂宁 “我和毛毛还有事,要耽搁会儿,你们先去吧。
“啊,那好吧。 同事们只得遗憾地结伴走了。
等办公室再没了其他人,别枝略微松了口气,将椅子转向毛堂宁:“说吧,什么事情把我们毛毛 弄成小蔫菜了?"
“我…”
别枝亲眼看着,毛黛宁的脸色在这一个字音后慢慢憋红,欲言又止 她等了几秒,莞尔:“你怎么了?”
就见毛黛宁深吸了口气,眼一闭心一横:“我周五晚上喝多了,回家遇上陆易生查岗,一言不合 就霸王硬上弓把陆易生给睡了!“
....
别枝顿住:“?”办公室里有足足十秒的寂静
毛黛宁绝望地睁开了眼,她本来以为要迎接的必然是—副震惊或者谴责的反应 没想到。
别枝平静地:“啊。“
毛黛宁:“?吱吱你这是什么反应!我犯了这么大又这么可怕的错误,你竟然只是啊了一声?” 别枝迟疑了下,坦诚直言:“我只是觉得,这不能怪你。” “那怪谁?”
“怪,酒色误事。
“?”
“而且,你确定你们两个是真的发生关系了吗?”别枝抱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参考经验,“会不会 其实是他,讹你?”
毛黛宁:
毛黛宁:“陆易生?讹我吗?
别枝回想了下陆教授那个古板禁欲不苟言笑的性格,确实不可能。
也对。
还有谁能像庚野一样,狗到拿这种事当面造谣讹人的
“等等,你这个跟过来人”似的娴熟反应,"毛黛宁在痛苦里停滞的思绪终于拽出来了点,她 狐疑地看向别枝,“你,莫非,周五晚上,和天菜,也….
“没有。” 别枝回神,淡声打断,“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喔噢,什么都没发生啊~”毛黛宁眼睛亮起来了,“吱吱,你可是轻易绝不会打断别人说话 的。"
别枝:“。”
毛黛宁:“还有,“对自己的重复,意味着对自己所言的不自信 这不是你前段时间刚教给 我用来跟学生聊天的技巧吗?”
别枝:...我们刚刚不是在聊你和陆教授吗?"“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毛黛宁拖着椅子逼近,“老实交代——瞒我惊鹊天菜就是你男朋友这种 大新闻就算了,你们之后的进度,我必不能再落下一点!不然怎么对得起我“理院百曉生”的名 号?”
对着毛毛还微红的脸颊,别枝到底没忍心拆穿“你才是在转移话题。 也罢。
“我确实完全不知道,惊鹊会是庚野的酒吧。”别枝无奈抬眼,“在那天晚上之前,我对他工作 方面真实现状的了解,大概还没有你们这些酒吧常客多
“这怎么可——
毛黛宁想起什么,“对哦,如果你知道哪怕一点,应该也不会拜托我帮你联系我大伯,咨询同等 学力升学之类的事了。
别枝以一种“沉冤昭雪”的心情缓缓点头。
“不过,他这么费劲地跟你藏着掖着,你就不生气啊?
“气了一下,”别枝玩笑,“可惜想通得太快,没来得及气第二下。 “想通什么?” “他瞒我的原因。
“噢?”
别枝想了想,就把之前的洗车工误会,和自己后来发的那个求助帖子的事情告诉了毛第宁。 “噗,“毛黛宁没忍住,“他看到了啊?
别枝无奈点头:“嗯,我猜,他也看到我在里面回复网友的那一条留言了。”
“原来是怕你跑了,这才这么忍辱负重地当洗车工送水工,好顺理成章被你“包养”?”毛黛宁 揶揄。
别枝失笑:“他忍辱负重?你确定么?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有哪里忍辱负重了。 “也是,这人戏演得不行啊。
“和戏没关系,他就算现实如此,也会是一样的。
“嗯?”
别枝忽然有些轻慨:“庚野就是那种,不论处于什么境地,永远都无所畏惧的人。我总觉得他的 人生字典里,从来不知道“自卑”两个字是怎么写的。"毛黛宁试图理解:“大少爷那种?”
“不,正相反,他从不是什么天之骄子。
别枝笑着,摇了摇头:“他有过非常难堪、落魄的童年时期,也有一段浪荡、无羁,躺在烂泥里 似的少年阶段,再就是后来…
别枝停顿了下,笑容淡了淡:“我们分手后,他大概也有漫长的失意和沉闷。但即便处于绝对客 观的卑微里,他也不会有一刻是自卑的。“
毛黛宁顿时被勾起了最大的好奇心,扒着椅子往前趴:“这么神奇吗?我好像还真没见过这种 人。"
“嗯,很神奇。”别枝不由地沉进回忆里,“大少爷那种从未受挫的骄傲一旦被折断,会露出裂 隙;而庚野这种人,百折不挠,折他多少次,他都不会因此自卑或者生畏。“
毛黛宁眼睛亮了起来:“比如,在被你抛弃了两次还是坚持不懈地追你这件事上?” 别枝一下子被毛黛宁从过去的沉湎里拽了回来,“你别造谣。我什么时候抛弃过他两次了?”
“这可是另一位当事人亲口承认的,我们全体同事都听见了的,“毛黛宁一顿,补充,“还没醉 死过去的全体同事。“
别枝木住脸:“他最擅长造谣我。”
“不过你这样一描述,就让我更好奇了,"毛黛宁说,“你看你提到你家那位的眼神,都要往外 冒小星星了 明明这么喜欢,当初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啊?
别枝神色一顿,低了低眸,声音也低了下去:“就是因为,那些记忆太美好了。
“啊?”毛黛宁茫然。
“越是美好、珍贵的人或事物,我越想它就永远停留在那—刻,”别枝轻声,望着手上那根红 绳,“只要停在那里,它就永远不会枯委,不会变得面目全非了。
毛黛宁愣了下:“可是为什么一定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变化呢?“
“不是一定,只是由于某个我无法抗拒的外力,它很可能会走向那里。 别枝抬眸。
女孩是笑着的,眼神却难过:“我不想毁掉那种美好,不原接受那种可能。与其亲眼见它枯委, 腐烂,面目全非,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结束在它最初最美好的时候——那样,我至少不必亲眼见证它的 破碎,可以一直怀缅它最美好的时候。毛黛宁怔望着别枝,微蹙眉:“可 …
没等毛黛宁说出后面的话。
“笃,笃笃。
寂静的办公室里,房门忽然被人叩响
“进,“毛黛宁扭头,“门不是开——
话音戛然而止
一秒后,毛黛宁像只应激弯毛的猫一样,陡然从椅子里跳起来:“你你你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