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耶尔的身体几乎是在瞬间就僵硬了。
他一寸一寸的转过头去,觉得几乎都能够听到自己的颈椎处的骨头在“咔吧咔吧”作响。
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当苏耶尔和那一双金色的眼眸对上的时候,他瞬间就已经明白了过来,如今出现在这里的并不是那个懵懂的、可以尽情的去忽悠和逗弄的少年托纳蒂乌,而是更加成熟、更加威严……他更加惹不起的那一个。
说实话,苏耶尔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托纳蒂乌真正的动怒。尽管在和索卡的交谈,亦或者是停留在天之上的那些为数不多的时间里面去参加神明的聚会的时候,也曾经听闻过一些关于托纳蒂乌的,又敬又畏的言语,但是苏耶尔从来都没有把那些评价真正的放在心上过。
怎么会呢?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托纳蒂乌更温柔的人了。
可是眼下,他对于托纳蒂乌的认知,或许要被完全的打破了。
面前站着的金发的太阳神阴沉着眉眼,因为这些日子里来这一具身体的发育突飞猛进的缘故,早就已经超过了苏耶尔。
如今他站在苏耶尔的面前,从他的身上投下来的阴影像是能够将苏耶尔给完全的遮盖在其中,即便是什么都不说,也已经带来了某种让人仿佛喘不过气来一般的危险感。
苏耶尔觉得大事不妙。
他一边偷偷的试图将自己的手臂藏到身后去,一边朝着托纳蒂乌露出了非常讨好卖乖的笑容:“托纳蒂乌,你睡醒啦?今天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而且这么突然,你也不挑个好时机嘛,这样可是很容易被那个托纳蒂乌给发现的……”
以往只要苏耶尔开始像是这样去插科打诨,然后再露出一个带着些可怜兮兮的眼神,那么一件事情无论先前是怎样的高高举起,但是最后也必然都会被托纳蒂乌给轻轻放下。
这样的次数多了,再加上托纳蒂乌想来都对苏耶尔的那种过分的宽容与溺爱,以至于苏耶尔都已经逐渐的忘记了自己最开始刚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是怎样的对和托纳蒂乌之间的任何接触与相处都小心翼翼——
当然,托纳蒂乌是很高兴能够把起初小心翼翼、时刻都炸毛的小猫养成如今这样会毫不设防的在自己面前露出肚皮、乖巧又信赖的模样的。
但是苏耶尔实在是应该在这个时候重拾一下他当初的那种警惕性,而不是依旧天真的以为这一次依旧也可以像是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功成身退。
已经彻底的摆脱了属于少年人所独有的纤细,而完全能够用“男人”去相称的金发的神明一把抓住了苏耶尔的手臂,强硬并且不由分说的将他的手臂拽到了前面来。
有赖于神明超强的自愈能力,那一道伤口已经愈合,看不出分毫的痕迹来;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苏耶尔就能够因此而逃出生天,从托纳蒂乌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因为那些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干涸、更没有时间去擦拭掉的仍旧残留的血液,显然已经将他给暴露无遗。
托纳蒂乌的目光长久的凝视着那些未曾干涸的血迹。
苏耶尔原本应该像是往常那样轻松的和他说起一些别的什么,将这件事情给完美的岔过去;但或许是因为他的本能已经先大脑一步的察觉到了某种潜在的危险,以至于少年并没有敢多说上什么,只弱弱的、以非常惹人怜惜的声音,唤了一声面前的神明的名字。
“托纳蒂乌……?”或许是终于意识到了对方在生气,以至于苏耶尔的语气当中带上了一点忐忑的意味。
这一声轻唤把托纳蒂乌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意识给抓了回来,他看着苏耶尔,然后非常反常的露出一个笑来。
但这个笑反而让苏耶尔觉得更加的惶恐和不安了。
有什么在他预料之外的事情要发生了,苏耶尔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总算是觉得危险了起来。
但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显然已经有些太迟了,因托纳蒂乌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将苏耶尔紧紧的抓住,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挣脱的机会在其中。
那双金色的眼眸当中蕴含着极为危险的光芒,只是这样看着,都让苏耶尔下意识的想要向后去瑟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够稍微的避开一些什么。
“苏耶尔。”托纳蒂乌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被他攥在掌心当中的那一小截伶仃的腕骨。
他这样的动作会让人联想到那些在吞吃下猎物之前,会先用身体去丈量猎物的大小与尺寸的蛇类,而当他望着苏耶尔的时候,眼底也闪烁着某种极为冰冷危险的光:“【他】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你即便是对我阴奉阳违、即便是明知道我会为此生气和不高兴,也依旧要用自己的鲜血和本源去供养他。”
苏耶尔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托纳蒂乌话语当中的这个“他”究竟指的是谁,于是有些呐呐的、小声的试图为自己申辩:“但是、那个也是你啊……”
他的这句话终归还是没有能够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