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丝般的细雨漫天交织,台前?湿了一大片。
膳后?二人一前?一后?出门消食,隔着一根柱子仰望长空。
细雨霏霏扑入眼?帘,刺得凤宁阖上眼?帘,她仰着修长的脖颈,任凭雨水洗刷泛白面颊,寒风肆洌,冰气刺骨亦无动于衷,裴浚看不惯她这样,抬手将人给扯了进去。
凤宁被他拉了个踉跄,试图用力挣脱,裴浚却干脆将人提起摁在?墙壁,反脚将门一掩,光亮被彻底隔绝在?外,屋内尚未点灯,一片漆黑,二人一时不适应黑暗,看不清彼此,唯有剧烈的喘息声相互交错。
裴浚终于按捺不住脾气,嗓音低沉率先?发难,
“李凤宁,朕待你不薄吧?你在?宫里,吃得最?好,用的最?好,朕对你的宠信均是旁人无可企及,朕在?城墙那夜与你说的话,你可记得?”
那双眼?漆黑如?墨,蓄着千钧之势压来,“朕满心期待与你有个孩子,朕甚至盼着是位长子,未来必定前?途无量,可你呢,背叛朕,悄悄躲着朕吃避子丸,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个儿,你对得起朕的信任吗?”
凤宁双臂被他钳住,垫着脚尖被迫倚墙而立,眼?泪簌簌扑下,被他逼得有些手足无措。
“陛下如?若觉得臣女错了,您就发落臣女吧。”她无力与他辩解,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纠缠没有意义。
这可不是裴浚想看到的样子,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总有本事让人跳脚,
“成,朕发落你跟朕回?宫,好吃好喝伺候朕。”
凤宁果然气急,使出浑身解数去推他,
“您是天子,怎么能言而无信?您说过让臣女滚,说过再也不想看到我...”她忽然委屈地大哭,绵绵地数落,
“您瞧不起臣女的出身,又?觉着臣女无依无靠好拿捏欺负,连个位分都舍不得给臣女,您明知道臣女无所依仗,没有城府,非要利用臣女和佩佩一片真心,在?您眼?里,臣女的感受不重?要,那您又?凭什么要求臣女满心满意地跟着您?您把臣女当个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物件好了!”
“可臣女是人,不是棋子....”
夜雨滂沱,天地笼罩下一层阴森的寒气,那一抹委屈的细吟绵绵不绝。
她偏不要在?他跟前?示弱,硬生生忍住哭腔,鼻尖被那一抹酸气刺得发涩。
裴浚听着她委屈的抽泣,心里绷着那根绳忽然就断了,指腹描摹着她的轮廓,慢慢替她拭去泪水,
“李凤宁,若是因为章佩佩的事,朕与你道歉,这样的事往后?不会再发生。”
凤宁听了这话满心嘲讽,怎么可能?
天家没有亲情,只有君臣,未来的事谁又?说得清?
凤宁慢慢平复情绪,杏眼?低垂,乏力道,“陛下,是凤宁不想入宫了...凤宁喜欢宫外的日子....”
裴浚已适应黑暗,视线里渐渐有了她的模样,指腹抵住她下颚,慢慢往上一挑,薄唇覆上,两片柔软就这么贴着彼此。
“李凤宁,那过去呢,过去你明明答应给朕做贵人,眼?下朕许你贵妃,你也不要了?为什么那个时候可以,现?在?不可以?”
他步步紧逼。
凤宁偏过头,唇瓣从?那片柔软躲开,哽咽道,“不一样了,那时臣女没有见过世面,现?在?见了世面,想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裴浚深眸牢牢锁住她,“朕一样可以让你过喜欢的日子,你想译书,朕准你,番经厂朕许你随时动用,你跟着朕,能见更大的世面。”
这话她是信的,他屹立在?权力之巅,弹指间可决定番邦事宜,她是可以见更大的世面。
“可我不想做陛下的女人了....”她忍着心头的酸胀,声音颤抖地说出这一行话。
裴浚闻言只觉心被她狠狠擂了一下,眼?底翻着暗涛,“不可能,你心里明明有朕。”
凤宁矢口否认,“没有,臣女现?在?一心操持学馆,再无儿女情长。”
裴浚敛眉,语气带着笃定,
“你撒谎,上回?在?鼓楼,你明明有反应,李凤宁,你身子可比你这张嘴诚实。”
凤宁脸胀得通红,幸在?光色昏暗,他瞧不见,双掌用力将他推开,
“那是身子本能反应,换个人也可以。”
裴浚被这话给气笑,顺着那股力道后?撤一步,咬着后?槽牙,“李凤宁,你非要气死朕才罢休?”
两个人就这么吵了一阵,谁也不肯低头。
脚麻了,人也累了,凤宁有气无力往炕床上爬,脚不知磕到什么,险些往下栽去,那铁钳般的胳膊伸过来,将她捞住,他身上特有的那股奇楠香,伴随着清冽的气息,还?有寒冬那一抹凛然的凉意灌入鼻尖。
凤宁怔了怔,他胸膛的热度传来,恐他又?行出格之事,负气推开他,往炕床墙角钻去。
裴浚这一回?很痛快地撒了手。
二人隔着小几相对,气氛幽沉。
凤宁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尽量离得他远远的,即便暗夜浓稠,室内毫无光色,也丝毫不影响那个男人带来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