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枕书人都傻了。
好在裴长临还算冷静,当机立断拦住周远,仔细询问哪些东西是别人送的,又来自哪户人家。
周远还没弄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正巧这时裴兰芝也回来了。她已经在村头听说了贺枕书的事,听裴长临一说就明白过来,当即将周远臭骂一通,也没让旁人帮忙,自己拽着周远去还了东西。
裴长临先前的话并不准确,当年裴木匠年轻时,找上门来求他收徒的阵仗其实也不小。
而那些人之所以没多久就偃旗息鼓,全是因为裴木匠年轻时脾气也爆,被弄得烦了索性两三句话骂回去,说对方不是这块料,再直接闭门谢客。
哪像裴长临和贺枕书这两个小年轻,脸皮儿薄,不好意思拒绝人。
说话客客气气,温和有礼,可不就明摆着让人顺杆爬吗?
也就是这年关将至,裴木匠要赶在过年前最后去走一回村,裴兰芝和周远又在镇上开店没回来,只有裴长临和贺枕书看家,才让事情变成了这样。
眼下裴兰芝回来,事态可就全然不同了。
贺枕书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应对的,总之,从这天之后,登门来找他拜师的人便渐渐没了。偶有一两个,他也见不着面,直接就被裴兰芝给赶了出去。
总算可以安心过个好年。
得益于裴兰芝在镇上开了饭馆,裴家今年连年货也不必买,带回来的东西自家吃不完,还给附近邻居送了不少。
下河村今年收成好,年味儿也比往年足一些。
距离过年还有好些天,村里家家户户已经在准备贴春联。
村中识字的人不多,会写书法的人更是不多。按照惯例,想要春联的人家会早早凑钱买红纸,送去村长家,让村长在过年前写好。若是要的人多,村长他老人家甚至得从早写到晚。
今年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往年热热闹闹的村长家中今年几乎无人问津,取而代之的,是裴家。
十多个村民大清早便齐聚在裴家前方的空地上,裴长临亲手给贺枕书做的书桌被搬了出来,少年提笔蘸墨,不多时便在红纸上写出了一副对联。
“哎哟,这字真是漂亮,读过书就是好。”
“王老三,你这大字不识一个的,还能看出字漂不漂亮?”
“你可闭嘴吧,我是不识字,不是没长眼睛!”
……
“裴家夫郎这字确实好看,比村长写得好多了。”
“诶,大家都听到了,这话是李大牛说的,他嫌村长字写得丑!”
众人嘻嘻哈哈说着玩笑话,笑声和说话声隔着院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惊得鸡圈里的鸡都扑腾起翅膀,被大黑吠了两声,赶回了窝里。
裴兰芝正在厨房洗菜,听见动静探出了头:“这是写了多少,还没写完呢?”
“村里一共八十九户人家,几乎都来了。”裴长临进来给贺枕书倒水,听言叹了口气,“好像还有别村的。”
裴兰芝默了片刻,沉吟:“还是应该卖贵一些的。”
裴长临竟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就是。”
事情变成现在这个地步,都怨贺枕书心软。
原本,他不过是前两天自己写了幅春联,要往家门口挂。挂的时候正巧被一个路过的邻居看见,说他字写得好,想向他也讨一幅。家中本就还有多的红纸,贺枕书便也没拒绝,直接进屋写了一幅给对方,只要了个纸墨钱。
这春联给出去,被其他人瞧见,自然要上来问。
一来二去的,所有人都知道裴家夫郎会写春联,还写得很漂亮,纷纷都想来讨要。
贺枕书本就喜欢书法,有人欣赏他写的春联,他高兴还来不及。有人来找他讨,他便来者不拒,只收点东西或铜板当做纸墨钱。
谁知几天下来,来讨春联的人越来越多,裴长临今天甚至在人群里看见了几个邻村的生面孔。
裴家院外,贺枕书又写完一幅春联,搁下笔,转了转手腕。
“先歇会儿。”裴长临给他递了碗水,往周遭看了眼,皱眉,“怎么还有这么多。”
“不多啦。”贺枕书道,“就七八个吧。”
裴长临默然:“半个时辰前就还剩七八个了。”
半个时辰过去,不减反增。
裴长临欲言又止,看见自家小夫郎那兴致盎然的模样,也不好扫了他的兴。
他只是不希望贺枕书太过劳累,但既然这件事他愿意做,裴长临便没有阻拦的理由。他比谁都清楚,贺枕书是打心底喜欢书法绘画,能不能以此赚钱并不紧要,旁人的一句赞赏,比什么都令他高兴。
裴长临也不多言,索性站在他身后,时不时替他捏一捏肩膀,再倒点水,陪着他将余下的春联写完。
这么忙了几天,除夕当日,下河村家家户户都挂上了贺枕书亲手写的春联。
村中的年味儿比城里浓很多,这附近村落从小年之后就开始准备过年,但真到了大年三十,反倒没那么忙碌。周远早起打扫了屋子,裴木匠在院中摆上供桌,给祖师爷烧香磕头,贺枕书则进了后厨帮裴兰芝做饭。
至于裴长临也没闲着,用剩下的红纸剪了好些窗花,就连大黑的脖子上,都带上了一朵红纸做的小团花。
天色暗下时,村口放起了烟花,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一边欣赏烟花,一边热热闹闹吃完了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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