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裴长临搂着贺枕书转身,“吃饭去,听说今天后厨要给大伙做水晶糕,再不去就没了。”
庄上现在没有主人家,工匠和家仆们一样吃的是大锅饭。那群汉子白日里干体力活,一个赛一个能吃,要去晚了还真抢不过他们。
“那我们得赶紧去……”贺枕书顿了下,觉得不对,“等等,不是说好这个月都不吃甜了吗?!”
他这一嗓子喊得慢了点,裴长临已经大步穿过门廊,飞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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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常的忽然登门让贺枕书直觉有古怪,幸好再过几日就是庄上的休沐,他们本就打算回村与阿姐商量开店的事宜,正好也顺道问问阿青是怎么回事。
望海庄每半月有两日休沐,两日不开工,工匠们得了裴长临应允,头一天晚上便纷纷离庄回家去了。下河村离得远,裴长临和贺枕书等到翌日一早,才带着安安乘马车回家。
马车是葛叔特意准备的。自从上次知道两人去趟青山镇都得步行之后,便叫人给他们配了马车,供他们随意使用。
马车行在田野间,贺枕书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入目皆是刚生出青苗的田地。那是前不久种下的玉米秧。远处田埂边,庄稼汉们给秧苗浇了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
“那是谁家的老爷,这么气派的马车,来这穷乡僻壤的做什么?”有人这么说了一句。
“好像是卢家,瞧,那车前还挂了个‘卢’字。”
“你还认得字?”
“不认得,但邻村裴家那小病秧子不是去卢家做工了吗,当时卢家派了好大一辆马车来接,马车上挂的不就是那个字?”
这附近的田地属于南槐村,说话这几个,都是南槐村的村民。南槐村离下河村有一段距离,更靠近山中,村里猎户多,条件倒是比下河村好上一些。
不过再好也赶不上城里,更没人能接触到卢家那等大人物,那日裴长临离村时,这附近许多村民都去凑过热闹。
“说到裴家那小病秧子,人家现在可出息了,不仅接了大户人家的活,挣了钱还张罗着要给他阿姐开馆子。哎,裴娘子也算没白疼这弟弟。”
“还有这事?”
“你们不知道?说是铺面已经定下了,在镇上最好的路段,光一年的租金就要十几两银子!”
他们这些泥腿子,忙忙碌碌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十两。运气好点在山里猎个稀罕玩意能赚上一笔,但那都是拿命来搏,怎么比得上人家靠手艺吃饭。听对方这么说,众人纷纷露出称羡的神情。
一名少年忽然问:“裴家娘子要去镇上做生意?”
“是啊,我是听他们村里人说的,裴家这些天到处张罗着找人供菜,他们村没人不知道。不对啊三郎,那不是你嫂子嘛,你哥没和你提过?”
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形干瘦,带了一丝文弱气质,全然不像常年在地里干活的类型。他握着锄头,悻悻收回目光,不熟练地翻动着脚边的土壤:“能说什么,他都成裴家人了,哪里还管我们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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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议论之声自然传不到马车里,马车悠悠行过众多村落和田野,很快到了下河村。村中这会儿当是做晌午饭的时间,家家户户却都敞着门,妇人双儿三三两两站在路边,不知道议论着什么。
贺枕书让常庆将马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前,掀开车帘远远喊了声:“云燕!”
少女坐在门前择菜,听言抬起头来,眼神一亮:“裴二哥,嫂子,你们回来啦!”
贺枕书朝她笑了笑,又问:“村里这是怎么了?”
云燕抱着菜篮,犹豫地往前方瞥了一眼,小声道:“出了点事。”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你们不会连安安也带回来了吧,先别让他出来,不能叫那些人看见。”
贺枕书皱起眉,往车内看了眼。
小崽子坐在马车另一侧,原本也掀着车帘往外头看,被裴长临拉了回来。
贺枕书又问:“是阿青家里出了事?”
云燕轻轻“嗯”了一声,道:“听说是周大哥在外头欠了钱,讨债的找不到他人,就跑来村里堵着。他们还说……”
“什么?”
“说今天要是再找不到人,就要把阿青哥抓去抵债!”
他就知道,姓周的前些天忽然登门准没好事。
竟然是在外头欠了债。
这样说来,那时他恐怕就已经做好了离家避风头的打算,特意跑去庄上,是为了见儿子最后一面吧。
难怪那日还试探地提了句借钱。
贺枕书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恼道:“那他也不该祸及妻儿,阿青明明什么都没做——”
他难得这般生气,裴长临从身后伸出手来,覆上他手背:“别生气,我们去看看。”
“可是——”
云燕欲言又止,裴长临只是道了句“在家等我们消息”,便让常庆驾驶马车继续往前走去。
阿青家在村子偏西,沿着村中主路再朝前走上一段,便能远远看见他家的院子。
篱笆做成的院墙破损了好几处,原先精心修剪的花枝也被踩坏了不少。小院子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村里的男人拿着镰刀锄头,与门外那些凶神恶煞的大汉对峙着。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不把人交出来,我们就强抢了!”粗哑的大嗓门叫喊着,民风简朴的村中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附近看热闹的妇人双儿都悻悻把头缩回家里,生怕惹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