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能毫无负担地说出这种话了吗?
到底谁才是夫君啊?!
贺枕书在心中反思,是不是前些天总是说笑让裴长临嫁给他,叫这人对自我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不过,还有一种更容易让人信服的可能。
这小病秧子先前尝到了甜头,故意撒娇想再讨点好处去罢了。
贺枕书用力将手抽出来,板起脸:“别和我谈条件,快起床了,我去给你烧些热水来。”
他转身欲走,但到底有些不忍心,又小声道:“等你把图纸绘完,我再……”
贺枕书最后那几个字说得极轻,也没理会裴长临到底听没听到,说完便快步出了门。
.
在贺枕书的催促下,小病秧子破天荒的天刚亮就起了床,还赶上和全家人一起吃了个早饭。
早饭是裴兰芝今早起床做的馒头,用的就是今年刚收成的小麦面,细面里没放一点杂粮,各个又白又大,松软香甜。
这些时日雨水彻底停了,村中的农忙终于接近尾声。
村中部分农户在裴家的带动下提前进行了收成,而剩下那部分没听劝的,也在邻里的帮助下,顺利将麦子收完。所以,虽然今年遭遇了大半个月的雨季,但下河村的整体收成,在附近几个村落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村长前两日还代表众乡亲,亲自给裴家送了几袋小麦面,以示感激。
裴木匠自然没收,挨个给每家退了回去。
收完了麦子,便该趁着天气好,将玉米种子种下地去。
这活同样耽搁不得。
犁地可比割麦子费力气得多,算上裴家和村口那陈瘸子,村中有耕牛的人家不足五户。每年两季的播种期,来登门借牛的人能排到十天后去。
因此,裴家必须尽快将农活干完。
吃过早饭,裴木匠和周远便赶着牛下了地。裴兰芝惯例在家中料理家务琐事,贺枕书拽着裴长临回屋,绘他的建筑图纸。
木匠一行涉猎极广,可以说生活中需要的一切建造之物,都离不开木匠。但说起建筑规划,却并非每个木匠都会。
规划设计,要的不仅仅是手艺。它需要对建筑结构绝对了解,有把控全局的能力,甚至还要有独树一帜的审美观。这许多东西,并非后期埋头苦练就能拥有。
更多是天赋使然。
而偏偏裴长临天赋超群,最善此道。
这个人,就连给贺枕书简简单单做个书桌,都能被他做出好几个推拉的小抽屉,还在桌面上藏了个隐藏的小暗格。若真让他规规矩矩做些常规的家具建筑,他多半只会觉得没劲。
这种从无到有的规划设计,正适合他发挥巧思。
贺枕书对裴长临的实力从不怀疑,不过……
“……你画的这是什么?”贺枕书坐在裴长临身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么一句。
裴长临抬起笔尖,平静回答:“设计图纸。”
因为裴长临通常要睡到日上三竿,安安一般要用过午饭才会来裴家读书。今日裴长临起得早,还没到安安来读书的时辰,他便索性在窗边那张小方桌上绘图。
贺枕书坐在一旁,看着那平摊在面前的宣纸,试图从那杂乱无章的线条中,分辨出对方都设计了些什么。
但还是失败了。
“你就这么画设计图纸?”贺枕书难以置信地问。
“很乱么?”裴长临低头看去,沉吟片刻,“……还好吧。”
贺枕书:“……”
先前裴长临做书桌书柜也绘了图纸,不过那时贺枕书没仔细看过,不知道他究竟绘得如何。可现在……就面前这玩意,别说给主人家过目,就是给裴木匠看,都不一定能完全看得明白吧?
怎么会有一个人,拿起刻刀时鬼斧神工,换做画笔却连个像样的庭院都绘不出?
贺枕书甚至觉得,给裴长临一块木头,他都能刻得比现在好。
“这样不成。”贺枕书语重心长,“你要拿着这东西去接活的,要绘得简练清晰才行。如果旁人都看不明白,怎么会相信你能做好?”
裴长临没说话,他低头盯着面前的宣纸,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后悔了。”裴长临道。
贺枕书:“什么?”
他将绘了一半的图纸扔到一边,重新抽出一张崭新的宣纸,平铺在面前:“就应该让爹去跑一趟,直接将活接来……”
裴长临没把话说完,但言下之意却不难理解。
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再绘图纸,可以直接上手做了。
贺枕书默然片刻。
裴长临这态度倒不奇怪。这人平日里做木工活,连根辅助线都不愿画,若不是身体差到无法自己备齐木料,先前做那木桌时,也不会去绘什么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