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枕书与他对视:“是。”
“这……”胡掌柜的神情犹豫起来,“贺小公子,你知道这么一来,你的画作能不能卖出去,能卖出多少银两,就不好说了。”
胡掌柜做的是赝画生意,除了叫专人仿制名家画作外,他更多是从民间收集那些优秀却没什么名气的画作,改头换面,再仿造个书画大家的署名。这些画作与真迹摆在一起,真假参半着卖,价值能翻上好几倍。
但若要按着贺枕书的想法,全换成他自己的署名,除非他能就此一炮而红,否则,价值绝对比不上胡掌柜原先的卖画方式。
胡掌柜犹豫万分,心中隐隐打起了退堂鼓。书信展开后,后方还附有两幅贺枕书新绘的画作,他打开一看,眼前却是一亮。
贺枕书新绘的这两幅画作,无论是笔触还是精细度,都是先前绘在伞面上那些无法相提并论的。
甚至……甚至根本不输于如今市面上那些声名鹊起的书画大家。
胡掌柜细细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心潮澎湃。他先前只觉得这小双儿天赋不错,却没想到当初那伞面,并非他最佳的作品。
这般水准的画作,就算说是前朝的名家所作,也一定不会有人怀疑。
那样一来,价值可就无可估量了。
可他很快又想起贺枕书的要求,心中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贺小公子,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胡掌柜试探地问,“我将你的稿费再翻一倍,日后画作若是卖了出去,还给你多让三分利,如何?”
这其实是很诱惑人的条件。
稿费再翻一倍,每幅画就是两贯钱。这样一来,贺枕书每个月只要能画出五幅画,就足够给裴长临买药了。
可是……
“没得商量。”裴长临忽然开口,“胡掌柜识画懂画,应该明白每一幅画都是作画者的心血之作。我家夫郎不想看见自己的心血被落上别人的名字,若胡掌柜执意如此,我们也不必再聊下去了。”
他说完,伸手要将胡掌柜手中的画作和书信拿回来。
“等等,等等——”
胡掌柜连忙往后躲去。他护着手里的画,又看了看面前这两个少年,挣扎许久,终于咬牙道:“行,就按你们说的。”
但他很快话锋一转:“不过,报酬便不能按照先前说的来了。”
贺枕书问:“那胡掌柜的意思是……”
胡掌柜极小心地将那两幅画放到桌上,已经有了主意:“贺小公子,你知道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华,这些画,我可以当做你是寄售在我的字画行。”
贺枕书眉宇微蹙,没听明白。
“也就是说,我可以按着平日收画的价格,八百文一幅画给你报酬,但这笔钱却不是用来买画,而是抵押。”
胡掌柜伸出手,比了个三字:“我会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这些画放在我铺子里,三个月内若能卖出,所得的银两我让你五分。但若卖不出去,要么,你再花八百文将画买回去,要么,便交由我自己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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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枕书最终答应了胡掌柜的条件,而他本打算随信附上的那两幅山水图,也让胡掌柜一并带走了。
一幅画抵押八百文钱,贺枕书揣着胡掌柜交付的银两走出驿站,好一会儿还是心事重重。
“还在想什么?”裴长临与他并肩走着,低声问,“胡掌柜答应了你的要求,该高兴才是。”
“我知道……”贺枕书小声嘟囔,“可我们原本是想要赚钱的呀。”
他原本考虑与胡掌柜合作,是因为暂时没别的活计可做,想找路子赚点钱贴补家用。现在倒好,原本的供稿变成了寄售,得不到多少报酬不说,若最终没能卖出去,他是花钱将画再买回来呢,还是交给胡掌柜处理?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家里缺钱的窘境,似乎还是没有任何改善。
“还是这么爱瞎想。”裴长临轻笑一声,道,“你怎么不想想,万一你就此一炮而红,想买你字画的人数不胜数,让你画都画不过来。”
贺枕书被他逗笑了:“哪会有这种事?”
裴长临脚步微顿。
他偏过头来,将贺枕书鬓角散落的发丝拂到耳后,低声道:“无论有没有,你都不用担心。”
“阿书,你很优秀。”裴长临认真道,“你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才华和天赋,这一点你永远不用怀疑。”
贺枕书抿着唇,小声道:“我就是有点担心,万一还赚不到钱……”
裴家到底有多少积蓄,他其实并不太清楚,裴木匠和裴兰芝也不会在他和裴长临面前提起这件事。但以裴长临如今那用药程度,家里的积蓄能不能撑过三个月还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