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管事语气轻松, 吉合提着的一颗心却并没落下。这些人是不知道父亲有多凶……那银子,多半是要被追回去的。
其实吉合是一时冲动才找到了当铺,此时有点后悔。不过, 人家开门做生意,他都已经写好了契书,此时再跑去退钱,人家肯定是不依的。
等这些人先去一趟, 发现拿不到院子。主动找他退,那时候再退不迟。
吉合惦记着这件事情,心里七上八下, 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这心不在焉的模样也不适合上工,他干脆告了假,悄悄躲在离家不远处的小茶楼里。
这茶楼不是寻常的那种铺面, 开在自家院子里,只有喝茶的人才会特意进门, 平时不会有人往里瞧。大部分的时候, 是附近码头上的力工买菜过来在厨房炒了坐一起喝酒。东家是个大娘, 除了烧茶之外,还要给力工们洗洗涮涮,特别忙碌, 把茶水给他送上来后,人就已经去了后院。
吉合一壶茶还没有喝完,就看见了四五个男人往自家的方向去,他心有所感, 悄悄摸到了门后,果然见那些人敲响了他家的门。
一时间, 吉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开门的人是桃花。
桃花自己也清楚,她一个女人跑到疤子家里来住着,其实不合适。不过,她没打算在这里多留,在这附近也不认识谁,这一次住了,兴许往后一辈子都再也不会来找疤子,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她。
看见门口的几个男人,桃花一脸惊讶,正想问他们找谁,就见为首之人拿出了一张契书。
“是这个院子没错,你们家的房主将屋子押给我们了,我们东家要将这个屋子租出去,现在你们有两条路,要么给租金,要么立刻搬走!”
几个人一脸严肃,桃花有些被吓着,她脑子有点不够用,忙解释:“我不是这家的人,就是个客人。”
“那你转告一下吧,今晚上就要做决定,明早上要是还没搬,又不肯付租金,到时别怪我们动作粗鲁。”几人说完,转身离开。
桃花还想多问几句,那些人已经走了。
屋子里的疤子将外面那些人的话听在了耳中,皱眉道:“房主是我,我什么时候押这铺子了?”
桃花摇头:“不知道啊。”
疤子想着他们多半是找错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在喝水时,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口水直接喷出。
桃花皱眉,半晌才嫌弃地上前递上一张帕子:“擦擦。”
疤子没有接,问道:“有没有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这院子换了主人?”
桃花除了在乡下就是在水上飘着,哪里知道这些?
疤子以为是误会,所以才没多问,一想到自己的院子可能真的被押给了别人,瞬间坐不住了,顾不得身上的伤,跌跌撞撞就往外奔。
他在这里住了多年,左邻右舍都认识,刚才几个男人找上门的事情,邻居们都看在眼里,这会儿也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此事。听见疤子问这话,几人面面相觑。
这里面恰巧就有家里的亲戚去衙门改过房契,试探着问:“你真的没有押房子?”
“没有啊,我又不是疯了。”疤子扶着门,几乎站立不住。
“刚才几个人里有个人我认识,听说是帮狐狸街那个当铺收东西的。”有个大娘语气不太确定,“他们来了,那基本就是真的。你没押房子,会不会是吉合?”
“房主是我!他押不了。”疤子咬牙切齿。
有个男人从一开始脸色就不太自然,此时试探着开口:“我姐姐的公公婆婆前年没了,他们兄弟三个想要把院子分清楚,当时去了衙门,那边倒是没为难,户籍拿出来确定是一家人后就可以改房契,只是需要三兄弟都在,最好是妯娌也在,大家画押过后,房契就各归各。为了凑齐几个人,我姐姐白跑了好几趟。后来她还说,若没有兄弟几个,只有姐夫一个孩子的话,一趟就能办完。你只有一个儿子……”
疤子脸色黑如锅底:“我还好好活着呀,凭什么改我房契?”
事到如今,他心里已经没了侥幸之意,因为大娘认识其中一个当铺的人…当铺如果没有拿到房契,也不敢上门撵人。
又有人说独子可以去衙门自己改房契,他再不愿意相信,也只得认命!
多半是江氏拿到契书之后将宅子改成了儿子的名字。吉合那个混账胆大包天,拿到契书居然押了房子,疤子越想越怒,狠狠踹了一脚门板:“混账东西,他到底闯了多大的祸要押房子?”
不管是哪家的年轻人,要是闯了祸需要卖房子卖地,落在旁人眼里,都是一个败家子!
吉合看见了怒火冲天的父亲,决定不与之照面,悄悄溜了。
桃花站在院子里,看得胆战心惊,这地方不能多留。今儿天色不早,她先住一晚,天亮后就走。
她盘算得好,但是翌日她还没起身,外头还一片漆黑,当铺的人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