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子的家住在码头附近。
码头边上鱼龙混杂, 好院子特别贵,差的院子相比起别的地方,价钱也要翻番。疤子这些年赚了不少, 但他平时并不节省,几乎没有攒下钱来。这个院子是他家中长辈留下来的,说是院子,其实就是两间房, 跟左右邻居各用一堵墙隔开。
疤子在家里养伤,开门的是他媳妇江氏。
江氏比疤子要大六岁,不到四十的人, 头发花白, 身子佝偻,脸上皱纹深深,已经有了几分老态。常年跑船的人看起来比较苍老, 但是,她和疤子看起来还是像两代人。
彭槐树以前来过这里一次, 已经是多年前了, 江氏不认识他, 看见二人,只是猜到了两人的身份。
“两位兄弟是来探望我家疤子的么?快请进。”
在她身后,院子里的情形一览无余。不大的院子里摆满了锅碗瓢盆, 角落胡乱搭着一个灶台,灶前还搭了衣衫烤着,站了江氏后,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铁子有点尴尬, 对事不对人,欺负妻子的是疤子, 他无意迁怒,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听说疤子受伤了,他怎么样了?”
江氏眼圈通红:“屋里躺着呢,大夫说 ,大概要养两三个月,腰上的伤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好。”
屋子里的疤子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推开窗户,看见顾秋实后,他脸色有几分扭曲:“彭槐树,你还敢来!”
铁子皱眉:“是我要来的。”
疤子咬牙切齿,“你能来,我很高兴,但是,彭槐树把我害成这样……”
铁子打断他:“你受伤跟槐树没关系,做人要讲道理。”
“老子人到中年,儿子都快娶媳妇了,用不着你来教我道理。”疤子没好气,“如果不是彭槐树乱扯,我又怎么会受伤?”
顾秋实不疾不徐:“是你先陷害我,桃花算计我,我才说了真相的。那你要是没有跟她不清不楚,姓吴的也不会往死里打你!你欺负了人家的媳妇,不说避着点,还主动送到村里,被打死了都活该。”
江氏端着一壶茶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她脸色苍白,像是才知道疤子这一身伤的由来。
屋子不大,窗户几乎没有光,有人站在门口,屋中就昏暗一片。疤子瞪着门口的人:“杵在那里做什么?先把茶水送进来,快去做饭啊!”
江氏给二人送上茶,抹了一把泪,飞快出门。
铁子看得直皱眉:“你说话客气一点……”
疤子不耐烦:“你什么人呐?我娘都不管我,你哪儿冒出来的?”
铁子知道自己不应该对别人的日子指手画脚,但是他真的是好心。疤子要是知道好歹,不该这么问他。
“你当我想来?我只问你,你为何要害我媳妇?”
疤子冷哼:“又是彭槐树说的?你有没有脑子?”
铁子一条腿受了伤,身上没什么力气,但是男儿的血性还在,看见疤子丝毫不知悔改,他怒极:“害我媳妇,我弄死你!”
他冲上前去,冲着疤子狠狠挥了几拳。
疤子没想到公认的老好人居然会朝自己挥拳头,挨了两下,反应过来后努力挣扎,但因为他身上有伤,尤其是腰痛得厉害。根本挣扎不开,转瞬之间就挨了好几下。
“你个死王八玩意儿!陷害我媳妇,我媳妇是没出事,否则我弄死你。”铁子满脸怒气,打了几下后就收了手,不是他消气了,而且他不想为这种人毁了自己的日子。
疤子痛得直吸气,狠狠瞪着顾秋实:“你自己媳妇偷人,却跑来找我麻烦,不要脸……”
顾秋实挥了挥拳头,疤子吓了一跳,他这两天挨了太多的打,一看到拳头就觉得身上隐隐作痛。
在铁子的心里,疤子就是平时爱开黄腔,大体上还是靠谱的。但这一次发生的事情让他对疤子彻底失望。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以后你在外不要说认识我,我们两家没有再来往的必要了。”
疤子其实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兄弟情分,在乎的话,他也不会干那种事了。但是,从来都是他不屑于和别人来往,如今有人主动要断绝关系,还一副看不起他人品的样子,他的心里顿时就有些不平。冷笑道:“如果不是看阿香长相还行,对我又乖顺,你以为老子愿意和你们来往?你还不知道吧,阿香在我的床上可是妖娆得很呐……”
简直张口就来,完全不拿女子的名声当一回事。铁子怒极,再次扑上去,冲着疤子拳打脚踢!
疤子痛叫出声,又大吼:“你自己没本事,阿香嫌弃你床上没力气,她自己找的我,你不要迁怒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哪怕你把我打死了,我也还是阿香的男人。”
阿香是什么样的人,铁子自认为还是知道的。他的腿受伤之后,全靠阿香跑船养活家里,船上的厨娘一个月多少工钱,又能攒下多少,没有人比铁子更清楚。阿香对家里一点都没有藏私,连上头上下来的料子都拿回家给父子俩做新衣了……还有,一个女人的心在不在家里,家里的男人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