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张氏过来帮忙, 必须得顾秋实亲自去接,一来显得有诚意,二来, 也要和张氏的夫家把这事情说清楚。
顾秋实不可能把孩子交给别人,而这里去张氏所在的夫家来回得半天,他将热好的奶装到一个小瓷罐子里,又将小罐子放在大瓷罐中, 在小罐周围灌满热水。然后才一手抱孩子,一手拎瓷罐出门,出门时想起来没带勺子, 又跑了一趟带上。
胡秋阳有手艺, 若不是买这个院子花光了所有积蓄,紧接着又成亲生孩子,样样都要花钱, 他其实不用早出忙到半夜才回。
只要在干活,手头就很宽裕, 出门后, 顾秋实顺利的找到了一架马车, 让他送自己去张氏所在的柳树村。
柳树村以满村的柳树得名,远看景致还不错,就是穷。
张氏嫁的鳏夫姓杨, 当初嫁过来的时候,鳏夫已经有了二子一女,最小的女儿还在襁褓之中。可以说,他急切地娶妻, 最大的缘由是为了找个女人给自己带孩子。
胡秋阳是个很上进的后生,无论哪一间铺子, 东家都不会喜欢爱告假的伙计,因此,胡秋阳除了在两个继兄成亲和生子时告假过来,一般是不来的。
他不能仅凭自己来的那几次判断母亲在这里过的好不好……家中有喜,杨家热热闹闹,张氏忙里忙外,看着精神不错。
过去那些年,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张氏主动去城里找他,他送点咸菜和肉酱之类。
能够把家里的肉酱拿来送人,胡秋阳认为,母亲在杨家应该不至于一点话语权都无。
马车在杨家外面停下,顾秋实嘱咐车夫等一等自己,也不挪马车角落的瓷罐,直接抱着孩子下了马车。
只看房屋和院墙,杨家不算很穷,村里有好些人家连院墙都没有,杨家好歹是用土墙隔绝了外人的视线。
顾秋实刚抬起手,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不耐烦的年轻男声:“家里这么多事,你说去城里就去城里。我们辛苦干半天活,回来连饭都没得吃,你只在家里做个饭都做不好,与废人有什么区别?”
紧接着就听见张氏的声音:“秋阳那个媳妇出去做工了,孩子还没满月,我怕他带不好孩子,这才去看看而已。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我就赶回来了……我又不是天天出门。”她的语气里满是委屈,“我一年到头就没歇过一天,哪怕是长工,也没这种干法儿啊。我就是去看看儿子……”
先说话的男声怒气冲冲:“别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咱们家没人亏待你,哭哭啼啼作甚?我没说不让你去,你非得今天去吗?挑个下雨天行不行?每次一说就哭,好像谁欺负了你似的,你要是不爱待,走就是了。”
顾秋实不想再听,直接敲门。
“谁呀?”沉稳的中年男声问,带着点愤怒。
但凡是懂事的人,都不会在别家吵架的时候找上门。杨父满脸怒意地打开门,看见门口的顾秋实时,微愣了一下,随即就有点尴尬。若是没记错,刚刚敲门声响起之前,他们一家子正在骂张氏偷懒。
当着人儿子的面骂人家的亲娘,他有点不好意思。
“秋阳啊,别站门口,进来啊!”
杨父说这话时,故意拔高了声音,是想让院子里的兄弟俩和妯娌俩不要再继续声讨张氏。一家人是不怕胡秋阳,但没必要撕破脸。
顾秋实没往门里进,就站在门口,道:“麻烦杨叔叫一下我娘,孩子还没满月,我就不进来了。”
杨父一愣,村里确实有孩子没满月不去别人家的规矩,说是对主家不好。他反应过来后,笑道:“你娘也是我儿子的娘,那这就是我孙子,不用这么客气,进吧。”
“那不行,宁可信其有嘛。”顾秋实执意站在门口,他已经看到了从厨房里出来的张氏,此时她眼圈通红,不停深呼吸,看得出来,她在强压委屈,不想在儿子面前哭。
张氏走到门口时,除了声音有点哑之外,已经恢复如常:“你怎么来了?带不好吗?”
“我是不大会带孩子,还有就是,我守着孩子什么也做不成,所以,我找了马车来接你。”
张氏惊讶:“不行的,我家里事多……”
连出门一趟回来都会被杨家的儿子埋怨,这算什么家?
若是没记错,杨家老大杨林就比胡秋阳大一岁,杨树和胡秋阳一样大。当初张氏进门,杨林满打满算也才五岁不到,二儿子三岁,最小的女儿才几个月,可以说,兄妹三人纯粹是张氏一手带大的。但凡他们能记得继母的半分恩情,也不会这样苛责去探望儿子的张氏。
“娘,你要是不帮我,我的活计就干不成了,一个月二两银子呢。”
张氏哑然,再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那边的杨林听到这话,几步踏了过来:“我和二弟也有孩子,一共三个孩子需要她看着。你如果真要把人接去,她年纪大了,你也不能不管她。或者,你工钱那么高,现在她帮了你,以后你给她养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