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许执曾也问过曦珠,为何那些人里,她?会选他。
国公夫人不止过问他的身世和谈吐, 还有其他男子。甚至那些人里,家中多有官职,且家境优渥。他的出身落在最后。
仅因?三年守孝,闭门苦读后?, 他终于踏碎了自己?的清高,攀附上云州府新上任的同治, 由此被推举给在京的刑部尚书卢冰壶。当地不敢违背卢冰壶的意思, 允准了他的秋闱科考,他得以跳出了那个地方, 来到京城。
春闱过后?, 又被座师卢冰壶点名要到了刑部的律例馆上职。
他清楚自己?的才学能力,更明白卢冰壶对他的看?重,是?因?两人同出西北云州,卢冰壶要培植自己?在乡的势力。
这?便是?官场上不必宣之于口,却又人人默认的事。
而紧跟着,卢冰壶将他推给权势煊赫的镇国公府。
在得知要相看?的那个姑娘是?她?后?,他想,自己?唯一够得上台面的, 并非自己?那二甲进士的成绩,却是?卢冰壶的推说?。
曦珠听到他的问后?, 愣了愣,蹙起细眉来, 似在回想,很快弯眸笑起来, 道:“因?为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只见过你呀,就是?那次寒食,潇水湾下了好大的雨,你送给我伞,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所以和?姨母说?,我要嫁给你。”
他看?着她?明媚的笑靥,心?突地抽紧。
她?疑惑反问道:“那你呢,为何会答应?”
他笑道:“第一次去公府,我认出是?你,所以才答应的。”
这?是?真话,倘若是?其他的姑娘,他原本想见过人后?,找理由推拒,即便会被卢冰壶认为不识好歹。
渐昏的夜色里,他送她?回去公府的路上。
那天,是?两人定亲后?的第三个月,七夕佳节,他们第一次上街去玩。
在快至那座庞然的府邸前?,她?一只手拿着糖葫芦吃,忽地另一只手碰过来,柔软地蹭过他的手背,他一霎有些僵硬。
但到第二次她?的试探过来时,他抓住了她?的手指。
她?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在吃完一个山楂果后?,抬头问他:“微明,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
神?情小心?翼翼,声也很小。
那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字。
被金色糖霜和?艳红山楂染过的唇瓣,在月光下,晶莹地彤红,他将自己?的目光从上面挪开,不自觉想要咽下喉咙,却怕被她?看?出,没有侧首躲避,静道:“可以。”
很久之后?,许执会想,当时是?不是?不该答应。
以至让两人在那个暂居之所,有了更多的羁绊。
但他没有一点后?悔,倘若再回到这?个夜晚,他仍然会答应她?。
一个又一个的休沐日,从温暖的春阳,轮转到严寒的冬雪,四季之中,她?不嫌公府与他那一方院落之间的长远,总是?乘着一个多时辰的马车过来找他。
进门时,手里不是?提着糕点油包,便是?果子布袋,常装些橘子。
她?知道他喜欢吃橘子。
每次来找他,穿着都是?不一样的衣裙,绫罗绸缎的布料,从云锦到提花绸。
颜色鲜亮,花纹繁琐。
当她?来到他的身边,身上那股淡雅的气味袅袅袭来,也许是?衣裳上的熏香,也许是?面颊上的脂粉香。
纵使不知价值几?何,也知那香昂贵。
他觉得自己?窄小的院落,不配让她?踏进这?里,她?该身处似公府那样碧瓦朱檐的宅邸里。
但她?却提着银红轻罗百合裙,于灿烂的秋光中,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裙摆蹁跹翻飞,她?面颊泛红地问他:“微明,我新做的裙子,好看?吗?”
怎么会不好看??
她?穿什么,他都觉得最是?好看?。
“好看?。”他笑答。
于是?她?在窗外吹进的微凉秋风里,喜悦地旋裙转身。
“你看?书,我给你炖骨头去。”
他知她?是?因?父母双亡,才会不远千里漂泊来京,寄住在镇国公府,此前?也是?在娇生惯养中长大。
家中是?富商,又是?唯一的女儿,如何能做庖厨这?般的陋事。
但她?却浑不觉得,还莞尔地戳了戳他的脸,道:“你这?段日子又消瘦些了,在刑部做事辛苦,我一个月才过来看?你两回,给你做些好吃的,补一补。”
她?出了门,他侧首,透过大开的窗,看?到她?的身影从窗前?掠过,往厨房去了。
接着响起锅碗的磕碰声,和?淅淅的水洗声。
就似她?已?经嫁给他,是?他的妻子了,照料他的日常起居。
他低头再看?向桌案上关于律法的书籍时,起伏波澜的心?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接着提笔,蘸墨在书上做着注解。
去年四月,自两人亲事定下不久,卫家便出事了。
那起卫二爷和?外室的案件,被移交到刑部,那个外室却未经审问定罪,便被发现?中毒死于刑部牢狱,最后?皇帝下旨三司彻查,卫度被夺职,他的座师卢冰壶也被降职出京。
他只是?一个主事,并不能清楚具体,但已?猜出这?背后?是?皇帝要削弱卫家势力。
卢冰壶远走,他失去了在官场上的最大支持,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是?六皇子的人,他的处境并不好,被律例馆的同僚排挤。
最为辛劳的活,全丢与他,每日都要很晚回去。
胃疾发作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