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关前世, 流放前在京那五年的许多事,曦珠都忘了?。
她也不大记得与许执在一起?的那些岁月。
只是此时此刻,她想起那年卫陵因吞没军田, 肆意分封将士,而被归权还京后,朝廷局势愈发严峻,党派相争激烈。而在刑部, 不过小小主事的许执也受到波及,每夜归家得极晚。
他吃饭紊乱, 不大有律, 胃疾便常发。
她寄住在公府,虽与他定亲, 但到底不能总往外跑, 关照他的饮食起?居,以免落人口?舌。
遑论他忙碌地总是夜里回来,难得两人相处,得抽空他休沐的日子。
即便如此,她也得早些归府。
那次与许执去法兴寺祭拜爹娘,回来后才知三表哥回京了?,她诧异不是该明日,或是后日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去花厅见三表哥时, 恰遇到他对官员大发雷霆的场景。
那是她第一回 见三表哥发火的样子。
不知何时起?,她有些畏惧他了?。
他的声音很沉, 也很低,似是带着警告。
“以后早些回来。”
她惶然地点?头?应下。
隔了?好一段时日, 她都有些不敢去找许执。
而再次去到铜驼巷,许执因胃疾, 不得不早退归家。
她到时,他正躺在床上满脸冷汗,疼地抽搐。
她忙前忙后,寒风大雪里,跑出去找大夫给他看病,等?开过方子,再跑去药房买药材,冒着夜雪回去,赶紧熬药烧水。
药还没好,她先倒些温水,扶起?他,喂他喝水。
又拿热帕子给他擦过身上的汗,怕汗湿衣裳,他会得风寒。
换过干净的内衫,他阖眸睡过去,她忙去厨房看药,冷风从木板缝隙钻进来,她冻地直打颤,跺跺脚,再去熬了?些粥米。
等?药和粥都好了?,她叫醒他。
他靠在床头?,脸色发白地喝完药,将空碗递给她。
“曦珠,多谢你。”
她忽而想起?郑丑,此次三表哥归京带回的大夫,给姨母看病很厉害,兴许可以彻底治好他的胃疾。
坐在床畔,与他说着这件事。
“微明,我去与三表哥说,让他叫郑丑给你看看。”
许执握着她的手,泛青的唇微笑,却道:“不必麻烦人,我这毛病自小就有的,这次是我没注意,让你担心了?,我以后一定会多加注重身体。”
他的嗓子微哑,语调却仍然温和,也带着不容驳反的意思。
她有些意识到:三表哥好似不喜欢许执,而许执也不喜欢三表哥。
后来,她没忍住询问?许执,有关三表哥被撤领兵之?权的事。
她得知了?背后那些繁琐的缘由?。
最后,许执如此评道三表哥。
“他这般做,是事急从权,难免身陷议论,受人诟病,却真正为?了?大燕的疆土与百姓。”
话中是钦佩的。
而正月十五的上元灯会,在去过赊月楼,许执为?她赢得那盏琉璃灯后,她没料到会邂逅三表哥。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她目睹三表哥为?难许执,又茫然无措地听到那句话。
“我有事先走,还烦你顾好曦珠,护好她回来。”
许执是她的未婚夫,当然会护好她。
她也知道三表哥是在关心她。
但在那刻,心里竟生出一股淡淡的烦来。
“微明,你别?在意三表哥说的话。”
“我没在意。”
绚烂烟花下,许执笑道:“走吧,我们再去逛会。”
……
前尘往事,尽散十年风雪里。
从峡州重返京城后,她精心准备了?礼物,趁着休沐日,让卫若带去许府,感激许执帮助卫家,在皇帝面前谏言卫朝任职将领。
卫若回来后,说刚到许府,门房并不乐意通报,但再三拜托后,终帮他跑了?一趟。
没一会功夫,小厮就急忙出来,迎他进府。
“对不住,让您在外等?候良久,大人一听是您,赶快让小的出来请您。您别?怪,大人正在病中。”
在会客的厅里,许执歉意笑道:“近些日,总是有人来找,不堪其烦,没想是曦珠……”
他的话蓦地断掉,再开口?,继续道:“卫三夫人托你过来的。”
脸上的笑意淡些,越显苍白。
卫若也有些尴尬,转话,关切问?道:“大人身体有恙吗?”
他知道,若是没有三叔母这位曾经的未婚夫,他们不会再回到京城。
许执摆手道:“无碍,一点?小病罢了?。”
他从容问?起?这些年,卫家人在峡州的境况,也坦然收下了?礼品,最后笑道:“你们才回京,想必有些地方不大方便如意,倘若有哪里需要帮忙,尽管来与我说。”
她坐在窗边,静静地听卫若描述,回想往昔,知道许执是犯了?胃疾。
如今的他身居高位,想必比十年前更加忙碌。
他是一个投身于公务,便会忘却自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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