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少年心下有几分淡淡的怅惘,对未来的周警官涌现了一些歉意。
这一路聊天,两人走进教学路。
江雪律性格沉稳,走楼梯都是一步步走,周眠洋极为活泼,常常三步并作两步。
他们今天来得早,到教室后,班上才稀稀落落来了一半的人,整个教室弥漫着包子豆浆味。
江雪律巡视了一圈后,忽然让他的目光在一个人身上定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自己的座位,等回神之际,他已经下意识放下书包。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昨天和今天截然不同……一夜之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江雪律蹙起眉头,他观察的对象正是沈明谦,他们高二一班的班长,一个同样戴眼镜的少年。
沈明谦坐在靠窗的位子,他人长得高瘦,手指如葱般修长,正一边转笔,一边低头看书,仿佛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无法自拔,谁见了都要夸赞一句不愧是班长啊,不愧是好学生啊,一大早就开始看书了。
正是这个时候,没有人留意他,否则细微之处会发现,沈明谦那本书摊在面前,好几分钟过去了,一页也未曾翻动。
江雪律把他的魂不守舍尽收眼底。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微微收敛了凌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脸色不要过分凝重。整理了五官容色后,江雪律走了过去,他唤了一声:“班长。”
第一声呼唤,沈明谦完全没听到,他眼神飘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班长。”
直到江雪律走到他面前,手心轻轻落在他肩膀上,沈明谦才惊醒,像是被吓到一般连忙回话:“啊?怎么了吗?”
他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没事。”江雪律目光紧盯着他,神色略带揣度,丝毫不敢放松,“班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沈明谦一听没事,脸上呆滞了两秒,八成心想,如果没事你叫我做什么。随后听清江雪律的话语内容,他更是愣在当地,第一反应是摇头:“心事?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说?”
沈明谦还品了一品。
大家都是高中生皆是同龄人,江雪律却一开口就是直击灵魂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仿佛很熟练的样子,这种口吻也太奇怪了。
“……”
江雪律沉默了,他还想问呢。
昨天大家都在一间教室里上课,从早到下午,他并没有在沈明谦身上看到死亡的迹象,今天沈明谦身上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气,更甚者,方才一个画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是他作为“凶手”的视角——
他这个“凶手”,胸腔里心跳在震动,嘴唇煞白,张合间一边不断喘着粗气,似乎是惊魂未定,一边手里还拿着一块砖头,掌心里汗水淋漓。砖头上血珠不断往下滴血,滴在地上。
在“他”面前。
沈明谦倒在巷子里,白色校服沾满了灰尘,后脑勺破裂,温热的鲜血不断从头顶部分汩汩地流淌,泅出一小圈血洼。
“凶手”似乎受惊过度,丢了砖头,匆匆忙忙离开了。
留下躺在小巷子里的高中生死了,呼吸断绝了,可他的眼睛没有闭上,直愣愣地望着天空,黑框眼镜背后那一双瞳孔里残留着许多情绪,有诧异、有后悔,更多的是难以勾勒的震惊。
见到这一幕,江雪律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伸出手拍了拍臂膀,把直面熟人死亡的冲击强行压了下去,还有那些鲜血激起的战栗以及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一大早就看到同学死亡,是一种什么体验?
江雪律很想直白地询问沈明谦:班长你昨天跑去了哪里?为什么会被人杀死?
沈明谦自然不知道江雪律看到了什么。
他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他故作成熟地轻轻摇头说:“谢谢你的关心,我没有什么心事,要上课了江同学,你快回座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