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着刚刚写好的《快雪时晴帖》僵在了原地,竟不知到底是送出去好,还是不送出去好了。
虽说这只是他高兴之下、临时起意写下的一张贴,但实在没料到日后会被争相题跋印章成这副……苍蝇都难以下脚的模样。
王羲之的眼皮子不禁跳了起来,眼睛里好似滴入姜水的火辣之感,又猝不及防地重新卷土而来了。
不如……这帖子就暂时不送出去了吧。
望了望仙迹中面目全非的《快雪时晴帖》,王羲之揉了揉自己的眼,默默地将书贴又揣回了怀里。
清乾隆年间,在林菱说起《快雪时晴帖》的时候,乾隆也正好在养心殿西暖阁的三希堂……盖章。
他亲笔书写的三希堂匾额就挂在他的宝座后方,这个书房是他顶顶喜爱的地方——这里收藏了晋以后历代的一百三十多位名家的书画墨迹,共有真迹三百四十多件、拓本近五百种。
而其中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和王珣的《伯远帖》,更是他三希堂里几百件宝贝中的三件镇房大宝贝。
这三份古书画排名不分先后,都是他的心头好。
仙迹忽而讲起《快雪时晴帖》,乾隆还捏着自己一千七百多方印章中较为常用的一个,听仙迹奇怪地说自个为何要在《快雪时晴帖》上盖那么多章,他还不屑之极:
“快雪时晴帖,朕看一遍爱一遍,时读时新,朕每日品鉴皆有所得,这不正是朕喜爱快雪时晴之意么?”
能得他的钟爱,又怎么能不算一种幸运?
在他将近两千方印章中,他虽有五百多方不同的书画鉴赏专用章,却也不是什么书画都盖的!便是王羲之站在他面前,也该感激涕零地谢恩才是。
想着,又在李白的《上阳台帖》上收放自如地盖上一个新的戳,吹干印痕,他又满怀快乐地欣赏了一番。
《上阳台帖》是李白传世的唯一真迹,已经被他盖上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章了,李白奇趣纵横、仙气飘飘的笔锋,让乾隆爱不释手。
【快雪时晴帖只是乾小四一个热爱盖章发弹幕的缩影,王献之的《中秋帖》,人家一共也只写了三十几个字,结果乾小四在那三十几个字周围应是以包围圈的形式盖了八十多个章,咋,王献之那几个字是犯了天条了吗?要这样包围人家?
还有很多其他的名家书画,他也不挑边角来盖,总是左一块又一块,兴奋起来还写个硕大的“神”字,怪不得人家说他是关不掉的弹幕,一点儿也没夸张。】
听见林菱又批判他,乾隆黑着脸,想起之前通知改昵称的时候,那些备选的名字里就有:“爱新觉罗牛皮癣”、“新盖中盖之王”、“弹幕狂热者”,原先他不知道这些名字是什么意思,但是潜意识里、帝王的直觉告诉他绝不是好话,因此他就没有改,这样比起来,好歹人间富贵花也不错了!
对于那些名字,今日才算解了惑,于是十分不高兴道:
“都是朕的私藏,朕多盖几个章又有什么?朕还要题字呢!”
对于乾隆而言,这些东西可不算什么国宝,他也体悟不到后人对这些名家字画的惋惜之情,不论是盖多少个章,又不论写的字儿是否喧宾夺主,那又有什么关系?天下都是他的,何惜一纸书画?他在自个的东西上自然是想写什么写什么,想盖什么盖什么。
他巡幸江南,也总将喜爱的字画带在身边把玩盖章,那是随时随地、兴致上来,就能提几个字、盖几个章。
何况,这些字画能留下他这个帝王的墨宝,难道不是一桩幸事吗?有了他的墨宝,这些书画必将更具价值!
时常被林菱揶揄讥讽的乾隆已经不愿理会林菱的话了,若是她生在大清,他必要治她的大不敬之罪!
乾隆撇撇嘴,哼了一声。
他治不了她的罪,她也甭管他盖不盖章,就盖,非盖不可!
身边替皇上研墨的太监瞧不见仙迹,故而不知道内情,看到乾隆在古字画上一气呵成写下几个大字,又将硕大一方印章往上一盖,彩虹屁那是张嘴就来:“奴才虽不识字,但这么打眼一瞧,光凭这气势,皇上写得可比这李白还好呢!”
乾隆哈哈大笑:“果真?”
太监笑得像朵花:“奴才可不敢欺君,真真是这么一回事,奴才老实巴交的,只知晓在万岁爷面前说实话。”
乾隆总算心情好了些,挑选了二十方新印章,正要叫贴身太监将《富春山居图》也拿出来盖,谁知,这忽然腹部又一阵绞痛翻滚。
又来!这混账仙迹又来了!他气急,再也忍耐不住,直接点开仙迹直言斥责系统不公正、不公平、不敬重,谁知刚发出去,就弹出一条提示来,可他已经来不及细看,连忙一叠声叫太监扶着去官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