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握着苏樱的手,只恨不能替她受这份苦楚,灯火下看见她低垂的眼睫突地眨了几?下,让他心?里一跳,忙问道:“怎么,还有哪里不好么?”
她只顾忍疼说不话,边上大?夫吃了一惊:“怎么,尊夫人有了身孕吗?白日里诊脉时不曾提过呀。”
连忙搭上手腕听脉,又问道:“上次行经是什么时候?”
苏樱还是疼得不想说话,旁边阿周连忙代为?答道:“成亲还不到二十天,不过已经两个月不曾来癸水了。”
大?夫便不言语了,凝神细听了好一会儿,又看脸色舌苔,向裴羁摇了摇头:“以在下愚见,尊夫人这脉相不像是有喜啊。”
裴羁微张了唇,心?里猛地一空,余光里瞥见苏樱低垂的眼睫,灯影子?斜斜照下来,她半边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让他突然有些慌张,忍不住轻轻搭上她的肩:“樱娘。”
她嗯了一声还是不说话,裴羁顿了顿,转向大?夫:“不是有喜,那是什么?”
“更像是肝气?郁结,以至于经期不调。”大?夫还在听,边听边摇头,“尊夫人近来是不是有过大?喜大?悲?或者舟车劳顿,心?力交瘁之事?”
大?喜大?悲。舟车劳顿。心?力交瘁。每一样都有。裴羁沉默着,半晌:“是曾经舟车劳顿,心?力交瘁。”
心?里懊悔到了极点。她舟车劳顿,心?力交瘁,都只为?逃离他。她现在记不得了,所以还能安安静静在这里听大?夫说着病情?,若是她想起来了,她会如何做?
“那就是了,”大?夫点点头,“夫人许久不曾行经,一般人容易往身孕上头想,但这脉相并非滑脉,我?观寸脉沉伏,应当是肺经虚亏、多思多虑的症状,夫人身体的底子?是好的,只不过近来大?概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事多事烦,思虑太?过,本来就亏虚了,再加上突然劳累,大?喜大?悲,所以身体垮了。我?看夫人这个脉象,近来是不是夜不能寐,四肢酸软无?力,头晕目眩?”
裴羁垂目听着,手搭在苏樱肩头,看见她苍白的脸颊,不住微微颤动的睫毛。不是有孕,她在惊讶,还是难过?
“阿弥陀佛,可?不是嘛,”阿周红着眼圈道,“小娘子?这些天总是睡一两个更次就醒了,饭也吃不下多少,我?一直以为?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原来是病着。”
“可?说呢。”大?夫捻着胡子?点头,“这癸水不至,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如今夫人觉得腹痛,应当是要行经,但内里湿冷阻滞,经血行不下来,依我?看也不必吃药,红糖水热热的喝几?碗下去,捂着汤婆子?暖一暖,经血行下来了,自然也就不疼了。”
阿周不等说完,早已跑去厨房弄红糖水,大?夫起身告退,裴羁犹自不能放心?,向门口等候的大?夫一望:“你们都来看看。”
身孕之事前期最难确诊,万万不能大?意。
又一个大?夫连忙进来诊脉,裴羁紧紧守着苏樱,觉得她仿佛突然之间?平静了许多,莫非是肚子?不那么疼了?连忙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她抬眼看他,点了点头。
神色的确比方才平静许多,让他突然有种错觉,她仿佛是因为?听见不是身孕,心?里欢喜的缘故。
“这脉相不好说,”第二个大?夫听完了,犹豫着说道,“有点滑脉的意思,又不很?像,总是月份太?小的缘故,尊夫人有没有身孕总要再过几?天才能说得准。”
剩下几?个大?夫也都依序诊了一遍,有说是身孕有说不是,红糖水熬好了送过来,因不知道该按着什么诊治,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让苏樱喝,阿周求助地望着裴羁:“郎君,现在怎么办?”
“喝吧。”裴羁接过红糖水,轻轻搂过苏樱,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这个不是药,对身体无?碍,便是热水此时喝一点,也有益处。”
苏樱垂着眼,就着他的手慢慢将那浓浓的一碗红糖水全都喝了下去,肚子?里冰冷的感觉稍稍缓解,他拿着帕子?给她擦汗,又把空碗递给阿周:“再倒一碗。”
第二碗慢慢的也喝完了,肚子?里突然搅疼起来,苏樱忍不住嗯了一声。
肚子?上一热,裴羁伸手捂住。他方才手心?对着搓了半天,此时热热的贴着,说不出的怪异中,又觉得肚腹里丝丝缕缕的松动。苏樱垂着眼皮,出了太?多汗,头发凌乱地沾在脸颊边,他腾不出手给她拨开,便低了头用下巴撩了一下,苏樱急急转开脸。
“念念,”裴羁看见她转侧之间?,瘦得只剩下一点、苍白的脸,心?里像是刀割,无?数懊悔,“我?……”
她不曾有孕。
当初决定娶她,是因为?听说她有了身孕,如今并没有,可?他在这短短几?天里,一步推着一步,已将自己的心?思看得彻底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