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雾散去时, 崔珣的眼前,出现一座巨大的,由石头垒成的城池, 城池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城墙,这让城池更像一座无法逃脱的监狱,崔珣定?定?看向城池上?挂着的木牌, 上?面用鲜红的血龙飞凤舞写了三个大字:“枉死城。”
这……便是枉死城吗?
他的五万同僚, 就在枉死城么……
崔珣的脚步,不由往城门走?去, 当他走?到城门的时候,连续几道石门轰隆开启,当走?进最后一道石门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狭仄冰冷的牢狱, 牢狱由厚重的石砖砌成, 只有一个铁门进出, 铁门上?嵌窄小格栅铁窗,无数鬼魂的哭号声从格栅铁窗中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崔珣左边铁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他顺着铁门开?门的方向往里?望去,这一望,他大惊失色,快步往里?走?去。
当他走?进的那一刻, 铁门又关了起来,将他与外界完全?隔绝。
但?崔珣浑然未知, 他只是快步走?到那个浑身被锁链捆绑的少年面前,微弱光线从格栅缝隙中透入, 少年的面容在幽暗中若隐若现,崔珣颤声道:“曹五!”
在天威军中,曹五与他年纪相仿,两人关系最好,曹五身上?还留着被突厥兵刃砍的横七竖八的伤口,他四肢都?被铁链牢牢捆住,铁链如?碗口粗细,蜿蜒钉入石壁中,让他动弹不得?,曹五双膝跪在地上?,垂着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崔珣单膝跪下,就想去砍困住他的铁链,铁链摇晃时,曹五茫然抬头,他喃喃道:“十七郎……”
崔珣眼眶已然发?红,他点头道:“是十七郎,十七郎来救你了。”
他用剑刃砍着捆绑曹五的铁链,但?他就算用尽全?身力气,剑刃都?砍到翻卷了,锁链还是连个豁口都?没有,曹五摇头:“十七郎……没用的……”
“不,一定?行的。”崔珣挥着银剑,重重砍下,银剑弹回时,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腕旧伤处如?针扎般疼痛,剧痛之下,银剑也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崔珣愣愣看着掉落的银剑,是的,他再不是那个能拉得?动三石强弓的天威军十七郎了,他如?今只是一具连铁链都?砍不断的病弱残躯罢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救曹五。
他咬牙,又去捡地上?的银剑,曹五却唤道:“十七郎!”
他抬起头,曹五苦笑道:“十七郎,不管你怎么砍,都?没用的。”
曹五道:“这是锁住怨气的铁链,寻常兵刃,是砍不动的。”
“怨气……”
曹五点头:“我们无辜被害,惨死落雁岭,大家都?怨气冲天,欲化为厉鬼,向害我们的人复仇,固城王为防我们为祸人间,将我们囚禁于枉死城,锁链加身,镇压怨气,不止是我,天威军的每个人,都?是这般。”
也就是说,天威军五万将士,都?是如?此被囚禁在枉死城。
崔珣跪在曹五面前,双手撑着地,他垂着头,巨大的痛苦将他整个人淹没:“是我没用,是我一直不能帮你们昭雪,才让你们被囚枉死城六年,你们都?对我那般好,是我对不起你们……”
曹五道:“不,十七郎,你已经尽力了,你做的很好,是老天不站在我们这边,但?是,我们现在有机会了。”
崔珣茫然抬头,曹五道:“十七郎,只要你想,借魂灯就是你的,试问这天下,谁不怕死?谁不想长生不老?只要你拥有借魂灯,你就拥有一切,连那些?帝王将相都?要跪下来向你乞命,到时候帮我们昭雪,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吗?”
崔珣呢喃:“借魂灯……”
曹五点头:“是啊,借魂灯,十七郎,我们等了六年了,终于不用再等了,你不开?心吗?”
崔珣愣愣看着他,他忽摇头道:“不,你不是曹五。”
他喃喃着:“你是……魔障,你是我的……心魔。”
他此生最大的心魔,就是落雁岭惨案,他过不去这个心魔,为此,将自己也变成了地狱的罗刹娑,双手沾满血腥,成为他自己都?厌恶的存在。
崔珣双手慢慢抓紧地上?散落的稻草:“我会过这个心魔的……会过的……”
曹五忽然暴怒起来,他想去抓崔珣肩膀,但?四肢却被锁链牢牢锁住,挣脱不了分毫,锁链发?出巨大哐当声,曹五怒道:“我怎么是心魔了?是我被囚在枉死城不是真?的?还是何九他们被囚在枉死城不是真?的?五万人!我们五万人!全?部都?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枉死城,一关就是六年!即使裴观岳他们死了,我们也出不去!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怨气太重,重到固城王都?快镇压不住了!十七郎,我们永生永世,都?无法投胎!我们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