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加班,总是埋头工作,惩罚似的折腾自己的身体。
他忽然有些不敢想。
早知如此,八年前他就应该死皮赖脸的跟到美国来找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他重要。
无论时屿需不需要他,想不想见他,他都愿意在他身边。
二十分钟过去,药劲儿上涌,时屿在昏沉中感觉眼皮像坠了千斤顶,他紧紧攥着段京淮的衣料,徒劳地睁了几次眼后,再次迷蒙地睡了过去。
——
雪从凌晨起淅淅沥沥地落了一整夜,时停时涌,天微微亮时才彻底静谧,有稀薄的日光从云缝里徘徊欲出。
时屿烧已经退了两三个小时,他从梦境中清醒,眼睛茫然的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混沌的脑海一点点清晰。
身边空无一人。
头疼欲裂,喉间细细麻麻的疼痛如针扎一般。浑身的肌肉也酸痛不已。
时屿撩了把额前的短发,他隐隐记得后半夜他因为退烧皮肤涔涔流不少汗,人都像是在水里被捞出来,而此时身上却格外干爽。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窒闷,房檐上滑落的水滴砸在窗沿的脆响,啪嗒啪嗒极富节奏感。
他盯着自己的袖口愣了两秒,有些疑惑地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
睡衣和床单都被换了,他分明记得昨晚睡前穿的不是这件。
是乔治吗?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缠绕。
时屿踩着拖鞋下床,伸手将窗户打开,清新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拥挤进来,混着泥土的香气。
他摸过手机来,本想着跟乔治交代一下工作事项,刚翻到通讯录的手怔然愣住了——
昨晚那通电话,他竟然打给了段京淮。
触礁一般,大脑骤然一滞,有无数波涛在心口翻滚成浪。
依稀模糊的景象脑海中铺陈开来,如电影片段一般在眼前拉过。
原来那不是梦。
……他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
时屿蓦然有些腿软,他翳了翳唇,感觉血压微微上涌,心跳加快。
撒娇耍赖,拼命的抱着人不放,边哭边一遍遍的叫他的名字,又委屈又担忧。
那些他曾经总是借着梦境的名义所做过的事情,就那么,在他面前做了一遍。
男人低沉的嗓音还在他耳畔回响,腰间仿佛还残留着他搂抱后的余韵。
时屿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坐在床边,攥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凉。
……
真是烧糊涂了。
他怎么能……
时屿感觉脸又刷的烫了起来,羞赧令他面红耳赤。
他握在手里的筹码就那么轻而易举剖开在他面前……那些他不敢拿来试探,严防死守的想念。
指尖沁着凉意,时屿调整了几番呼吸,无奈地揉了下眉心。
那段京淮走了吗?
他站到门沿前,打开门,听到楼下传来的流水声。
脚步像灌了铅一般,他忽然有些不敢下楼,就那么站在门侧,盘算着究竟是该装傻还是怎样。
水流声被斩断,时屿太阳穴蓦地一跳。
有凉风绕着锁骨打转,他踩着拖鞋下楼,厨房里袅袅飘拂着煎蛋和烤肠的香气,他向下迈步的动作逐渐缓慢,看着厨房里系了条围裙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袖,袖口松松地弯折上去,人慵懒地环着胸靠在案台旁,侧脸线条冷峻又禁欲。
听到脚步声,段京淮随即抬眸看来,蓄满情意的桃花眼中满是关切的神色:“你醒了。”
时屿默默地吞咽了几下。
他不认,也没有关系吧。
反正都是烧糊涂了。
时屿站在楼梯上冷着脸看他,眼睫掀着,神色睥睨下来:“谁让你进来的。”
他已经把通话记录删了,只要他一口咬定是打给了乔治,就能装傻到底。
段京淮没回答,他长腿急急地三两步迈过来,站在下层台阶仰头看着他,伸手摸上他的额头:“你发烧了,现在还难受吗?”
时屿:“……”
干燥宽厚的掌心落在他的额头上,他眨了眨眼,感觉身体蓦然升腾起一阵熨帖的热意。
这是他每次发烧时都会渴望的温度,那种安稳和踏实。
神色像是被胶纸封住,他张了张唇,胸腔里的心脏孤孑亢奋的跳动着。
不等他反应,段京淮忽然略微躬下身子,搂住他的腿将他从楼梯上打横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