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好久,方才听宫奴们说你在外头留意了位宫奴,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邱绿先给琼姬行礼问安,才道,“回琼姬的话,方才确实遇一宫奴,面上生了冻疮,看着好不可怜的样子,绿便斗胆,停了下来想要给她瞧瞧。”
此话一落,四下当即更为寂静。
众人?一时,对这位金云台里过来的绿姑娘更为看不上眼。
邱绿觉察出四下情绪,却是心中大定,料想果不其然?。
时下,奴便注定低人?一等,便是宫奴也是如此,哪里会有贵人?自降身价,关心奴随?
她越是不遮掩,旁若无人?做自己想做之事,反倒会要众人?对她彻底放下戒心。
就连上首处的琼姬都泛出明?显的不屑之情。
她美丽的凤眼微弯,面容依旧带着浅缓的笑?意,看不出心中猜测,声?音柔和婉转宛若黄鹂,“绿真是个?顶顶心善的,我们都比不得你?。”
邱绿装出大喜之色,低下头道,“哪里,琼姬言重。”
“你?既心中有如此善念,便要这宫奴贴身照顾你?便是了。”
四下,有年?轻女?子实在憋不住,与?旁侧人?捂嘴轻笑?起来。
琼姬这话,可不就是明?晃晃的折辱,听闻这绿姑娘本是奴籍出身,现?下又要那不起眼的官奴贴身照顾,看来琼姬很是看不上她。
邱绿跪地,弯下腰身,“多谢琼姬。”
“不谢,你?下去吧。”
琼姬歪坐在软靠上,手持折扇,浅浅扇着,她凤眼瞧着那看上去就不精明?的绿奴坐下,竟还带着她那两个?奴随一同坐在众人?身侧,又招的许多贵女?不喜。
半分不懂在此场合给自己留后路。
眼界便到这儿了。
衣衣,可当真是寻了个?蠢材。
四下贵女?窃窃私语,邱绿瞧着面前装着零嘴与?茶盏的食盘,倒确实有山楂搁在里头。
“橘子。”
邱绿才没管其他人?,她将碗里的山楂糕给了橘子,又分了些给兔奴。
兔奴害怕的直哆嗦,她虽在琼姬的宫中伺候,却一直都是在外头扫洒或是帮着姐姐们做事,连琼姬所?居住的这琼枝阁都没进来过,闻着这里头富贵的脂粉香气,兔奴攥着山楂糕的手都越发紧攥,橘子在旁边,忙道,“你?莫要如此用力呀,一会儿都不好吃了。”
“吃……?”兔奴面色苍白。
橘子吃了满口的甜,他虽是有了三餐可吃,却许久没有吃上一口甜食了,金云台的孟娘说若是给他们吃了甜,可是确确实实惯坏了他们。
他脸上是因为吃了甜,而?控制不住的笑?,他生的又好看,头发编着小红绳,看起来就像个?送财童子,“是呀,主?儿送给你?吃的。”
兔奴颤颤的目光一点点从?橘子的身上移开,斗胆望了眼前头那身穿翠绿衣衫的女?子背影。
她头戴珠翠拆環,光是望一眼背影,都觉其温柔和缓。
兔奴抿紧了唇,却是怕自己不吃,反要挨训斥,且她实在饿的厉害,整整两日没有一块食物可用,她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用自己布满冻疮的手捏着,吃了口山楂糕。
却是越吃,越止不住自己。
实在是太好吃了。
好吃的她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为这口好吃的,死都值了。
“对对,快些吃。”
橘子在一边撺掇她,邱绿听到动静,回头便见兔奴带着一股极为感动的欣喜情绪大口大口吃着山楂糕,她生了冻疮的小脸快要含泪一般,嚼也不嚼赶紧就把山楂糕给吃下去,邱绿吓了一跳,“你?莫要吃那么快,慢慢的吃,先喝口茶水来。”
*
门口香炉内,白烟袅袅。
龙涎香他并闻不惯。
流水席宴,明?玉川坐在人?群之中,手抵软帕叠在鼻尖,因顾念他双腿的缘故,宴席之上,只有他坐的是软垫,且坐姿闲散随意。
他已被劝着喝了几盏酒,今日墨发半梳,系猩红发带,苍白面染殷红,坐在浮华之间,却似与?众人?隔阂开来的画中仙。
“惠玉王殿下还未喝末将一杯酒呢。”
沈则忠坐在上首,沈家与?水火不容的杨家恰巧坐对面,关中之战大捷,他月前凯旋而?归,更是风头正?盛,青年?将领举杯朝明?玉川敬酒,面上殷勤,眼珠子定定瞧着明?玉川的面庞。
却是比四下伺候的美丽官奴,还要美上不知多少。
沈则忠甚至无法在心中形容其美丽。
明?玉川微闭了下眼,慢条斯理的撑着身子坐稳了些,一举一动间,便是贵气天成?,他手拿羽觞,对沈则忠之处浅举一下,将觞中清酒饮尽。
沈则忠拿比众人?都要大的羽觞,又喝一觞。
却是思绪越发激动,难以自持。
“末将久未回朝,再见殿下,心觉殿下之美,越发令人?惊魄。”
周围一静。
郎中令沈万千盯着他,额间虚汗都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