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乖蹇闻言乐了:“‘也’?什么叫‘也是’?有人快我们一步来了吗?”
阿良道:“是的,来了好一些人呢,都是来找昭太子的,荆玉山荆先生便是。”
任乖蹇拍手:“哈哈,他竟然在这儿?怎么回事?他不是个遇见危险溜得最快的老滑头吗?”
这与阿良所认知的印象大相径庭,他说:“荆先生是个好人呢,他还教我认字。”
其实他没有自己想学字,是荆玉山实在闲着无聊。
他对荆玉山说:“我笨,我学不会的。而且,我学这做什么?照你们说的,我很快就会死掉了。”
荆玉山却说:“太子以前曾经跟我说过,与那些仙人几百几千年的长生之命相比,我们凡人只能活几十年、一百年,对比他们来说很短暂,而跟那些数万年的存在比起来,仙人的寿命又不值一提了,既然还活着,无论是一百年,还是一个朝夕,总归要做点什么,不然和一动不动的顽石有什么区别?”
阿良听不大懂,但他很无聊,索性就跟着荆玉山学了。
荆玉山拿他解闷,每天乐呵呵地夸他:“你这不是很聪明吗?”
阿良也的确变得聪明起来,但他却开始为自己变得聪明而感到难过,假如他仍然一无所知,跟以前一样脑子空空,那他一点也不会为自己即将死去而感到悲伤。
当他聪明了,他意识到自己以前活得多么蠢笨和麻木,反而觉得痛苦,也不大想去死了。
但是,就算不去死,他能去哪里呢?去庆国找他的家人吗?可他守着房子都快守到预期之日了,现在走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而且,而且……不知为何,他就是想留在昭太子的身边,好像那就是他的归处。
任乖蹇听说荆玉山教他写字,笑说:“那可巧了。小兄弟,请这就带我们去见昭太子吧。”
快到时。
兰药有几分踟蹰。
任乖蹇问:“怎么不走了?”
兰药忐忑不安地说:“只怕莲州哥哥会呵斥我。”
任乖蹇信口开河:“他最疼你,舍不得的。”
然后兰药就被骂了。
澹台莲州见到她,实在是难以置信:“我不是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千万不要来吗?将来假如我死了,昭国能不能守住就看你了,你怎么可以擅自离开?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兰药硬着头皮说:“可是、可是,假如您不用死呢?不是您教我的吗?您说的,即便只有一线生机也不该放弃,所以我带着这一线生机来找您,我不能忘恩负义,眼睁睁地看着您去死啊!”
澹台莲州沉下脸来,笃定地说:“我知道我的命数如何。你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写信过来不行吗?为什么非得以身涉险?”
旁听的荆玉山都忍不住插嘴了:“太子,您有资格说这话吗?我们之中,就属您最爱以身涉嫌。我有时还想,您不愧是人中龙凤,胆子就是大,似乎专以寻求生死交际的刺激为乐。”
澹台莲州被噎住:“……”
兰药走到他身边,用手挡着,压低声音跟他说:“前些日子,周将军活捉了一只颇有灵智的妖兽,让我去与那妖兽对话,我与它相处了一个月,从它那里获知了不少事情。它们也说魔皇即将出世了,在它们的预言里,要献祭起码十万生灵的性命。”
澹台莲州凝重地说:“如今周国王都的人都被送走了,这里剩下的不过两三百人,远远不够。”
“是生灵,十万生灵,不单指凡人,便是它们妖魔自身也是可以的,听说有个魔将四处杀妖,摄取魂魄,那个小妖正是逃走时落了单,才会被我们生擒的。只怕那个魔将已经攒够了献祭所需的魂魄。我只担心……”兰药咬了咬下唇,“我只担心,他已经在这附近了,我有一种预感,他会对您不利的,只有我能认出他来,所以我必须来您的身边,为您分辨。”
澹台莲州叹气:“胡闹。”
他倒不怀疑兰药所说的话,只是兰药说的对救世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至多能让他在世上苟延残喘一时半刻。
可若是世人死了,他活着毫无用处。
澹台莲州看向任乖蹇:“快马加鞭的话,还来得及,你赶紧带着兰药回去,老杨估计要急死了。”
任乖蹇:“这……太子……恕我不能从命。”
澹台莲州反问:“怎么不行?”
任乖蹇:“因为我也想留下来。”
澹台莲州皱眉:“你们一个个的,我留在这里,正是希望能换你们活下来的生机,你们要是跟着我死了,我不就白死了。”
兰药抢白:“莲州哥哥,您不要一口一个要死了,多不吉利,您能活下来的,一定能,你做了那么多善事,上天若是有眼,就应当让您有善报。”
澹台莲州心想:这些年打仗因为我而死的人也不少啊,我做的善事是不是比恶事要多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