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这才意识到:哦,这不是个小白脸。
澹台莲州在一地叫痛打滚的手下败将之中,轻轻松松地拔起自己的剑,收剑入鞘。
他连大气都没喘一下,一副游刃有余还能打十个、一百个的架势,不疾不徐地点评道:“乌合之众,一盘散沙。你们要是能聚集在一起,有所阵法兵术,或许还能勉强与我一战。”
虬髯汉子看到这里,不再观望下去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每一步都让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叱咤各国的那些日子,在走到澹台莲州面前时,他仿佛重新束冠簪缨,英武不凡,立于巍巍王侯面前,恭敬行了个礼,道:“我是幽国前骠骑护国大将军公孙非,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澹台莲州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了,他直着身子,只微微颔首,以示回礼:“我叫澹台莲州。”
他听黎东先生提起过“公孙非”这个名字,是幽国的名将,备受赞誉。
十几年前在征战途中遭遇了妖魔,全军覆没,不知所踪。
世界可真奇妙。
他们才跟幽国打了一仗,眼下却狭路相逢了。
诸人一听,想:澹台?是昭国王室?看年纪,应该是昭王与庆国公主所生的那个孩子。难怪生得这样美,他的母亲不就是盛负美人之称的庆国文靖公主啊!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有人这样规规矩矩地行以人族的礼仪了,有人感到陌生,有人感到可笑,有人感到怀念。
也有人体味出缘何澹台莲州如此风度翩翩,却偏偏不向他们行礼。
礼仪,礼仪,礼是礼节,仪是仪表。
首先得称之为文明之人,才能谈论礼仪。
大抵澹台莲州以他们为禽兽,所以才不向他们端正地行礼。这让他们有那么一瞬间,在澹台莲州的目光下涤去了兽性,恢复了人性,为之自惭形秽起来。
亦有顽固分子在心中暗自不屑,想:装模作样什么?等再过段时间,还不是会跟我们一样为了生存而丑态百出?你也就现在能说清高话了。
澹台莲州问公孙非:“将军可想离开?”
公孙非在无数次的希望与失望的交叠中已经很难再提起战意,他并没有轻易地被挑动情绪,而是冷淡严厉地问:“公子可有任何把握?”
“暂时没有。”澹台莲州坦诚地说,“但我曾带碎月城的将士们离开万妖域,那么我想,兴许这回也可以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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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澹台莲州抱剑而坐,休息养神。
却有好些人彻夜未眠,窃窃私语。
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不来自一个国家,在被抓到这里以前,许多人之间就有尖锐对立的国恨家仇,即使到了这里以后,也迅速地自发按照国家分化、抱团。
今天出现的澹台莲州却让所有人都有了同一个讨论话题。
“没想到那个小白脸那么能打。”
“你说,他是昭国王子,他的国家会发兵来救他吗?”
“哼,我们这儿又不止一个王子,与其发兵,还不如再生一个吧。”
“碎月城我记得,那不是三十几年前就沦陷的城池吗?竟然还有人活着,真的假的?”
“每个人刚来的时候都很想逃出去的。”
“一个黄毛小子能做什么?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
“公孙将军都做不到,他能做到?”
“等着吧,我看他连种菜做饭都不会,一看就是个五谷不分的公子哥。”
“但他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样子,这能唬人啊!他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有点想投效他了。”
“唉,我也是,大概是我想回家想疯了吧。我老娘、老婆不知道还活没活着,我的闺女呢?出嫁了吗?”
“你们干吗这样……凡人对妖魔,不就是以卵击石吗?都死了那么多人了,有用吗?都没有!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反正是活一天算一天。”
更深露重。
澹台莲州一片沉静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沙沙的声音:「你在哪儿?」
澹台莲州:「啊?」
「你是谁?」
对方答:「我是与你结成言灵主仆契约的那个灵魂。」
澹台莲州一下子高兴起来:「哦,是小白啊!」
白狼答:「我是那只白狼,但我不叫小白。你在哪儿?请告诉我。我将转达给他们。」
澹台莲州:「他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