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送他回?家吧。”她说。
“……好。”
姬萦用板车上的绳索,分别?套在徐夙隐和自己的腰上。两人共同拉着?这一架板车,慢慢地往联军营地走去。
妇人一边哭一边扶着?板车,就连她的两个半大孩子,也都学着?母亲的样子,努力扶着?简陋的板车。
“对不起。”姬萦说。
她冷不丁冒出的这句道歉,让徐夙隐看了过来。
“什么?”
“我以前误会你了。你比我想?象中更好——”姬萦顿了顿,“好得多。”
把心里话说出口后,她更没办法欺骗自己。
“我从前有些话说的不对……你别?放在心上。你佩玉很好看,想?佩就佩吧。”
徐夙隐哑然失笑?,过了片刻,他说:
“不用了。”
“我已有了更好的佩饰。”徐夙隐笑?道。
姬萦看到她拙劣的作品——那块刻着?金母元君的石坠,由一根细细的红线串着?,挂在他白皙的腕上。
“这会不会太?过廉价,配不上你的身份……”姬萦犹豫道。
“我唯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人。”徐夙隐淡淡道。
姬萦先是?惊讶,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她看着?徐夙隐,徐夙隐也看着?她,他先对她释放了微笑?,于是?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真正认识他之前,她走了很多弯路。但幸好,她见到了他真正的样子。
姬萦和徐夙隐把百里兰修的尸身拖回?了他在联军的帐篷。妇人收拾了所有行李,背着?行囊向姬萦和徐夙隐道谢。
姬萦送她银两,要她去雇个人来帮忙运送尸首回?乡,被她毫不犹豫拒绝了。
“妾能够走着?来,就一定能走着?回?去。”
她把板车的绳索套在自己身上,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联军营地。
姬萦和徐夙隐一直送她们到了营地门?口。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隐于夜色,姬萦才?向徐夙隐提出了告别?。
“等一等。”
徐夙隐的声音一出,姬萦立即停下了脚步。
她关心地看着?徐夙隐,极富耐心地等待着?。
徐夙隐伸手探进大袖,从中掏出一罐小小的药膏。踌躇片刻后,将药膏递了过来。
“这是?我昨日为你准备的,只是?因为临时被父亲叫走,没来得及交付于你。”他面露歉意,“你应该已收到不少名贵膏药,我这一份,可?以放着?备用。”
他话音未落,姬萦已经把药膏接了过来。
那是?一个小巧的淡紫色盒子,盒盖上刻着?精美的花纹。
姬萦将它?握在左手,对徐夙隐笑?道:“我会用的。”
她正要离去,徐夙隐再次把她叫住。
“还有事吗?”她惊讶道。
徐夙隐犹豫了更长?的时间,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她垂在腿边的右手。终于,开口道:
“你左手上药恐是?不便,若不嫌弃,可?以让我为你上药吗?”
……
姬萦那间小小的帐篷,以往平凡无奇,今夜却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月亮的皎皎清辉从帘外映入,风轻轻吹着?姬萦左手上垂下的布条。徐夙隐用格外轻柔的动作解下她两手的布条,用一只小巧的银勺挖出盒子里的药膏,如蜻蜓点水那般小心翼翼地点在她手心的伤口处。
“我不疼,你不用那么小心。”姬萦忍不住说。
徐夙隐没有反驳,但他的动作还是?那么谨慎而轻柔。
上完药膏,他又?用新的纱布轻轻盖住伤口,拿起干净的布条,重新缠绕起来。处理完左手的伤口,他将其轻轻放下,又?轻轻拿起她的右手——好像这两样都是?无价之宝。
她的右手并无外伤,只是?肿得厉害。徐夙隐用打湿了水的手巾,慢慢擦拭掉最外边的灰尘和污浊,又?用清理干净的双手反复搓揉药膏,将其搓化搓热。
阵阵清新的药香飘散在狭窄的帐篷中,和徐夙隐自身所带的淡淡药香融为一体。
他搓热了药膏,再将膏药涂抹到姬萦右手上。
这一动作并不旖旎,因为他神情严肃,嘴唇紧抿。
多情的月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也和姬萦一样,舍不得移走。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姬萦喃喃出声。
许久之后,她才?听到徐夙隐的回?答。
“……因为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