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萦一开始觉得徐籍生出这样的儿子难以想象,但再一细思,又觉得十分合理。
传闻中他?是徐籍最疼爱的儿子,看来所言不虚。
“既如此,我?就叫你天麟兄吧。”姬萦说?。
“如此甚好!”徐天麟大笑。
让宰相?最疼爱的公子站在门?口和?她?聊天似乎不太礼貌,姬萦请他?入内喝茶,徐天麟意有?所动,但最后?还是拒绝了。
“下次吧,你刚结束大战,需要好生休养。”他?说?,“明日晚间,父亲会在青隽营主?帐设宴邀请你,想必帖子过会就到?。我?父亲没有?传言中那么不近人情,你不必紧张。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我?都在营地,父亲不许我?上战场。”
徐天麟面有?郁悒,沉声道:
“我?真羡慕你,虽是女子,却可以上阵杀敌。我?空有?一身武艺,但只?能和?酒囊饭桶一起,在中央战车上观战。”
“或许等你及冠了,你父亲就会允你上场了。”姬萦安慰道。
徐天麟摇了摇头:“跟年龄没关系,义?兄年十四就可以跟父亲一起上阵杀敌了。”
徐天麟和?徐籍之间的父子关系,和?徐夙隐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说?起徐夙隐——她?都一天没见着徐夙隐了,他?去?哪儿了?
“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等伤好后?,我?要与你比试一场!”徐天麟蠢蠢欲动,要不是姬萦有?伤在身,看得出他?很?想现在就比个高下。
徐天麟离开后?,姬萦叫来尤一问。
“大公子来过吗?”
“大公子还未回来。”
主?战场都结束了,连不相?干的徐天麟都主?动来了,他?也不知道来看看她??是谁主?动说?出“我?想留在你身边”来投诚?莫非是她?的幻肢在说?话吗?
姬萦气头刚上,忽然想起徐天麟所说?的明夜的庆功宴。或许是徐籍把他?叫了回去?,为了准备明晚的庆功宴?
这么一想,姬萦好受多了。
虽然徐夙隐向她?投了诚,但是他?和?徐籍始终是父子关系,她?必须密切关注他?和?徐籍的关系变化,以免恃胜失备,反受其害。
没过一会,徐籍的人果然来了,恭恭敬敬地送上帖子,请她?明晚战后?至徐营主?帐参与庆功宴。
这仗还没打完,庆功宴倒是开了几回了。
送帖子的人走后?,姬萦将帖子随手扔到?帐篷里,准备去?找找徐夙隐。
刚一出帐篷不远,就遇上了朝这里走来的岳涯。
岳涯的伤口已经处理了,脸颊上的擦伤也已经上了药。他?看见姬萦,慢慢停在了她?面前。
“有?时间吗?”
“有?。”姬萦不加犹豫地放弃了原本的打算,把岳涯带回了自己的帐篷。
她?本想给岳涯沏一杯茶,岳涯把她?拦住了。
“还是我?来吧。”
他?从她?笨拙的左手里接?*?过茶壶,默默地给两人各倒了一盏茶。
在战场上能喝到?一杯冷掉的毛尖,已经十分不易了。两人端起茶盏,谁都没有?挑剔。
姬萦喝完第一口,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一天滴水未进,接下来的一盏,她?牛饮掉还不觉过瘾,连喝了五盏才压住喉咙深处的渴意。
“手伤得怎样?”岳涯的目光看向姬萦的双手。
一手缠着厚厚纱布,一手青红高肿,不敢大动。
姬萦不想让他?觉得负担,故意大笑道:“战场上受的伤,只?要没丢性命,那就都是小伤。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的话并没有?让岳涯脸上的阴霾减淡。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问出那个在他?心中缠绕一日的问题:“为什么豁出性命救我??”
“因为你追随我?。”姬萦想也不想道,“我?不在乎你追随我?的目的,只?要你追随我?,我?就必须为你负责。”
这也是危急关头,她?第一时间的想法。
岳涯沉默着,踌躇着,许久未曾说?话。
月色横扫在帐篷上,两人的身影在沙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一只?细小的飞虫,绕着姬萦点起的油灯飞舞,最终蜷缩着倒在灯油之中。
“姬姐。”
他?再开口时,换了称呼。
那张始终隔在两人之中,看不见摸不着的薄膜,好像终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