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徐夙隐,对方更像是徐籍年轻时的模样。
“师弟啊师弟,你的名字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刚刚瞿水节度使还在问?我,你是从小就穿女装,还是忽然喜欢上了穿女装,这问?题我可回答不上——咦,今日你怎的没?穿你那红裙绿裳?要?知?道去年为兄远远见过一次,一直难以忘怀啊!”
青年已走至面前,岳涯还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师弟比从前私塾念书时更加狂放不羁了。”青年笑道,“我也是今日才听?下面的人?说,你也来了天京。别的我也未曾准备,不妨将我本打算赠给妹妹的两箱衣裙送给你。好让你在这里有裙可穿——”
他的声音始终保持一种刻意的洪亮,在他说话期间,四周的目光自然而?然聚集了过来。就算是不知?道凤州岳涯穿女装的人?,现在也都知?道了。
他们看着岳涯,窃窃私语,鄙夷嘲笑。
岳涯面无?波澜地坐在食案之前,目光只在自己的酒盏上。他淡淡道:
“难怪师兄闲得发?慌,原来是宰相和陛下那里人?山人?海。以师兄不上不下的身份,想轮到你,恐怕要?久等了。”
男人?仍然保持着笑容,但他藏不住眼中被狠戳痛处的羞怒一闪而?过。
“师弟的关心还是那么别致。只是,你如今也快到冠年了,还是应当学一些人?情世故,免得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自然没?有师兄会察言观色,知?情识趣。”岳涯微微一笑,抬头?迎上对方的目光,“要?不然,宰相也不会如此看重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子。”
现在姬萦明确对方身份了。
张绪真,徐籍早年收养的义子,从小抚养在膝下。虽非亲生子,但颇得徐籍看重,少年时期便让其随军历练,在军中很有威望。
义子都来了,为什么亲生的长子却没?来?
张绪真眉毛一竖,还要?反唇相讥。
“够了,义兄。”
从女人?口中发?出的一声严厉呵斥,压下了即将升级的冲突。
在场的女人?,除了姬萦只有一个。
徐皇后仍坐在高台上,姿态未有分?毫变化,但那双曾经局促的眼眸,正暗含怒意地望着帐外的张绪真。
帐内帐外都霎时安静了下来。
姬萦在此时站了起来。
“张兄客气?了,小冠已为岳弟准备了足够的衣物,他想穿什么便穿什么,我从不限制。小冠最欣赏岳弟的,就是这股超脱世俗的狂气?,在一众凡夫俗子当中,格外清新脱俗。”
张绪真是知?道岳涯有多狂的,但是他不知?道,坐在他身旁的人?会比他更狂。
她甚至不满足于还击他一人?,一句凡夫俗子,不知?影射了多少人?。
所?有在内心鄙夷岳涯的,都被她一并扫射了。
张绪真不是刚发?现姬萦,但却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姬萦。
“师弟,这位是……?”
岳涯终于站了起来。
“高州白鹿观观主?,亦是我所?在义军的首领。”
他顺从地站在她身旁,好像对她心悦诚服。至少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哦?没?想到联军之中,竟有道观之主?!”张绪真向姬萦一拱手?,“能?将师弟驯得如此服帖,必然不是平庸之辈。在下张绪真,见过仙姑。”
“过誉了,小冠道号明萦,见过张兄。”姬萦回以拱手?。
“你认识我?”张绪真挑眉。
“张兄的武勇,小冠远在高州也有耳闻。”姬萦笑道。
张绪真闻言大笑:“我看仙姑比师弟通情达理,师弟在你手?下混,我也能?够放心了。”
“哪里的话,小冠刚下山不久,不通庶务,张兄若有空暇,不妨坐下共饮两杯,若能?提点小冠一二?,小冠将不胜感激。”
张绪真面露惊讶,原以为眼前是个桀骜不驯的人?,没?想到竟如此上道。他有意膈应岳涯,爽快道:“仙姑相邀,岂有不应的道理?”
他在姬萦对面就地而?坐,姬萦前面那张食案的人?,忙推着案桌往前挤去。
张绪真坐下后,和秦疾差不多高,但是他的体型和秦疾是相反的类型:一个软而?壮,一个硬而?坚。
姬萦给他倒了一杯酒。他拿起酒盏的是左手?,五根布满粗粝老?茧的手?指也像石头?打磨出来的一样,牢牢握在酒盏上,让人?担心单薄的酒器能?否承担他手?指间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