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猫?”陌生男人的声音狐疑地扬了个调,“李公公何必大费周章把猫送到宫外?”
“我还有其他差事,没时间和你在这里纠缠。你要是怀疑李公公夹带宫中造物出宫,开箱检查便是了。”
外界安静了一会,似乎是盘查的那人正在考虑得罪李公公的风险值不值得他这么做。
姬萦贴着木箱,一动也不敢动,紧张的汗水被箱子缝隙外刮进的冷风一激,贴在背上变得更加沉重冰凉。
脚步声响起,有人往车边靠近。
姬萦大气也不敢出。
木箱的缝隙里闪过皇城守卫的锦衣。
守卫抽出腰间长刀,锐利的刀尖试探性地拍打着木箱,再插入木箱间的空隙,缓缓探进。
木箱围出的空间极其狭小,刀进一寸,她就屏着呼吸后仰一寸,冰冷的刀光照在姬萦苍白的脸上,胸腔里急促的心跳砰砰作响。
“咚——”
“咚——”
“咚——”
三声钟响响彻云端,车外守卫突然抽回长刀。
“皇后薨了!”
一连串的惊呼响起。
姬萦猛地捂住嘴,不让惊叫冲出喉咙。
“马上就是万寿宴了,怎么这么多事?”先前说话的守卫带着不安和惊慌,一心都在皇后突然暴毙的消息上,再也顾不上检查车上物品,忧心忡忡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放行——”
板车又动了起来,姬萦在箱子堆里身体一歪,连忙扶住车板。
逼仄的箱子内好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姬萦在这里环抱着自己冰冷的身躯,死死咬住嘴唇,将所有悲怮都锁在牙关背后。
板车摇摇晃晃前进着,一块素色的手帕从箱子缝里塞了进来。
车外的人什么都没说,姬萦也什么都没说。
那块手帕,孤零零地留在一开始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板车停了下来,姬萦头顶上方的箱子先被搬开,冷宫里穿着南亭侍卫衣裳的男人露出了脸。
他看了眼还在原地没动过的手帕,搬开了挡在两人之中的箱子。
箱子挪开后,视野逐渐开阔,山野之景映入眼帘,一辆没有任何特点的简朴马车就停在板车的附近。
“公主,请随卑职移驾车中。”男人低着头道。
她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泪水,手上依稀还能闻到下午吃的烤鸡味道。多么荒唐,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她便成了飘零的孤儿,那些她好不容易开始习惯的人和事,都如她用力掷出的鸡骨一般,再也回不来了。
她紧紧抿着嘴唇,无视男人想要搀扶的手,一步就跃下了车。
待她上了马车,男人一把火烧掉板车,又将拉板车的马放归了山林。
“为什么不留下来?”姬萦观察着他的行为,用强装镇定的声音问道,“两匹马拉车,还能跑得快一些。”
男人愣了愣,然后才回答:
“现在世道不太平,两匹马拉车容易引来歹人觊觎。”
姬萦沉默不语,暗暗长了个心眼。
男人坐上驾车的车板后,轻轻甩了一下马鞭。
大黄马摇着头打了个响鼻,迈着稳健的步伐,不慌不忙地拉着姬萦往前走去。
年轻的侍卫将目光余光投向身后的姬萦,发现姬萦也在看他。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他的目光隐有同情。
“你叫什么名字?”姬萦顺势问道。
男人过了一会才回答道:“江无源。”
“我叫姬萦。”
她没有自称三公主,她从来就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公主。姬萦,这个不为人知的名字,才是她唯一的身份。
夏室的公主,没有名字,只有封号。她是唯一的另类。在婚前便有序号之外的称呼方式,虽然这个大伯父取的名字,只有母后才会记得。
江无源忍不住再次看了她一眼。
少女脸上泪迹未干,脸上却已充满警醒和防备。像一头刚刚失去母亲,一边强忍恐慌,一边又随时准备反击的小豹子。
想起李公公交代给他的任务,江无源看着姬萦,心中生出一股怜悯。
“卑职记下了。”他说。
身后没了声响,他沉默了一会,又问道:“你不问我们要去哪儿吗?”
姬萦反问:“我有选择的权力吗?”
江无源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对一个十一岁的少女来说,答案太过残忍。
“你没有,我也没有。”他在心中默默说道。
也就是这时,江无源心中忽然警铃大作,他下意识侧身,躲过从脖子边擦过的凉气,多年训练的本能,让他在受到攻击的下一刻反手回击。不过转眼,挣扎的姬萦就被他按到马车木板上。
马匹受惊,一边嘶鸣一边停了下来。
姬萦手里尖锐的木条让他心惊,在她躲在木箱中生死一线时,竟有心思掰下一根木条留作之后的攻击手段,她不可思议的怪力更是让他震惊,他几乎用上了七成的力气,才好不容易制住少女反抗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