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当即叫住了李煜, 让他将一切始末细细道来。
李煜环顾四周无人,压低声音,从自己进入副本之后如何误打误撞遇见姚襄, 自家宰相韩熙载又是如何出谋划策让姚襄归燕,统统说了出来。
他虚心请教道:“现在该如何行事?”
“啊这”,这种复杂的政治操作已经超过他的领域范围了, 李白决定将此事交给专业人士来解决。
没错, 就是那位隐藏了多时的同伴,郗嘉宾!
郗超自打被慕容儁掳来, 一直是处于一种相当透明的状态, 异常低调,深居简出。
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 像他这样的人不可能自甘寂寞,必然在暗中筹谋一番大事。
李煜到的时候,郗超正坐在客舍檐下的青萝荫里,风满襟袖,低眉摆弄着一局棋, 黑与白顷刻间落子, 一切看上去都历历分明。
他握着一粒棋子斟酌了许久,最终放在了合适的位置, 扬声道:“进来吧。”
李煜坐在他对面, 一树扶疏如玉的花树之间,被他眸光清清淡淡地一扫,仿佛整个人都被看穿了。
淦,咱俩到底谁才是皇帝, 谁又是尚未入仕的白身啊。
镜头那边的韩熙载也不禁摇了摇头, 觉得郗超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同框杀手, 不管跟谁一起合照,气质这块都拿捏得死死的。
李煜问他:“姚襄有意灭燕建功,该如何配合?”
郗超缓缓道:“太原王慕容恪尚在邺城攻魏,让姚襄随意找个什么理由前往襄国,也就是石赵旧都,在那里扩充兵员,牵制住苻秦军力。”
李煜惊奇道:“牵制何用?”
郗超一字一句地说:“让桓公的军队能够从汉中直接北上,渡洛涧,灭苻秦。”
李煜还是听得懵懂,但转眼看到棋盘下压着一张进军路线图,上面清楚地刻画了从蜀地灭秦的所有可行方向和眼下兵力分布。
他看了许久,心中总算有一二分的了然:“你的意思是,我们在燕国这边布局,不是为了灭燕,而是为了灭秦——那你怎么能确定燕国不会趁火打劫,截断桓军后路呢?”
郗超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因为,燕帝要死了。”
李煜被他吓一跳,不是,我们还在人家燕国的地盘上,你也不怕隔墙有耳,居然这么莽撞的么?
但郗超却是神色淡淡,全然不以为意:“慕容评被夺了爵位,已经忍不住要发动政变,我决定推他一把。”
李煜颇感惊讶:“似乎还没开始做什么,燕国就已经在内乱中走向了崩溃。”
郗超摇了摇头,清丽面容上泛起了一丝深邃的微笑:“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策划了很久,早在你到来之前,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目有一种凌厉沉郁的锋芒,又稍纵即逝,轻得好似一声叹息。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李煜想到副本有个任务是「一统天下」,自然是完成的百分比越多越好,“你为之谋算效命的是晋室……”还是桓温?
不需要得到回答,从郗超脸上冷峭讥嘲的神色中,已经一切端倪尽显。
李煜拱手告辞。
只是这茬到底是一直埋在心里,捱了好几天,到下一回参赛者聚会的时候终于没忍住说了出来:“郗嘉宾是不是真的和桓温有什么奇妙的因缘际会啊,他都没加入荆州幕府,怎么还在为桓温谋划呢?”
而且不是一般的谋划,简直是操碎了心,连路线图都给画出来了。
李清照也不是很理解,但她表示尊重:“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桓郗二人永远会成为一双君臣,就像之前天幕的崖山海战副本,换了几十个世界,每回邓剡总会成为张珪的老师一样。”
她说到这里,不觉若有所思,只因她又想起了历史上的另一对「桓谢」。
那就是桓温的幼子桓玄,与郗超的养子郗僧施。
郗超无子女,故以从弟之子郗僧施过继,承袭爵位。
桓玄起兵篡位,建国为楚,郗僧施就是他的谋主,正如当年郗超曾为桓温谋划这江山一样。
若换一个年代,未始不能成事。
然而他们遇见了初出道的刘裕,当即就被年轻版本的宋祖陛下摧枯拉朽地灭了个干净,君臣二人统统送上黄泉路作伴,死得再干脆不过了。
相隔数十年,却又仿佛还是当年旧事的轮回重演,子一辈与父一辈,被一面澄澈的镜子映照在两端。
“人生的因果多么奇妙啊”,李清照举杯感叹道。
李煜和她碰杯,斯文雅秀地浅斟着杯中酒,然而就在这一瞬,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们不是来参加兰亭诗会的吗,为何一直在筹划灭国之事?”
他发誓他只是随意一问,结果李清照的神色顿时转为茫然:“是啊,说好的赛诗会呢。”
……
这一晚,郗超让人将数封信送出去,完成了最后的布局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