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各方高官郡守的使者尽皆涌上来, 团团围住了司马昱。
司马昱只觉得满头雾水,衣袖都在拉扯中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头发也披散开来。
眼看着周围人还在推搡来推搡去, 无休无止,他终于忍不住怒喝道:“都给本王滚!”
场面霎时一片死寂,众人惊愕地看着他, 眼睛瞪大了。
大家没听错吧, 会稽王一向高雅风范、名士气度,什么时候说过如此粗鄙的话!
“各位”, 司马昱也发现自己崩了人设, 虽然心里依旧骂骂咧咧,但脸上还是挂起了如沐春风的微笑, 深吸一口气道,“谁能来和本王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似乎还沉浸在讶然之中,桓温派来的使者第一个开口:
“收到殿下的来信后, 我们刺史高度重视, 并品尝了殿下随信附赠的方便面样品,认为此物完全具备成为军粮的潜质。”
扬州府的人和荆州是老对头了, 立即不甘示弱地说道:“殷中军也同样对殿下的行为大加赞赏, 中军大人的亲笔书信恰在此处,款款嘉意,不尽言表!”
桓温的使者语气平淡,又说:“殿下此次愿向荆州府捐赠五十万包方便面, 乃是我荆州上下军民之福, 我代表他们先行谢过, 必定深为激悦,铭感五内!”
“竟有此事”,这话真如当空一声惊雷,听得扬州府的人却面色如水,转向司马昱,“殿下在信中却只提出捐给我们四十五万包。”
他们甚至还是会稽王的盟友,却还比不上桓温这个政敌得到的多,使者内心顿时敲响了警钟,决定回头就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殷浩。
“有四十五万包都算好的了”,旁边,来自徐州府的人长叹了一声:“殿下只说要捐给我们四十万包。”
“我丹阳府只有三十万包。”
“我江州偌大之地,上游要冲,也不过只有二十万包。”
“我寿阳城只有十万包……”
“我晋安郡也是十万包……”
“我武陵郡……”
“我朱崖洲……”
……
众多使者一片金紫隐曜,贵气横溢,便聚集在会稽王府门前,一五一十地交流起了情报。
如此捐粮的大事,干系重大,自然不可能随便派出什么阿猫阿狗来接洽。
至少也是府中的得力干将,还真不畏惧会稽王的权势,纵然出了什么事,他们的上司也会力保其人。
司马昱越听越是咬牙切齿,听到最后,更是连牙都险些咬碎了。
究竟谁人放出来的风声,果真其心可诛!
居然假冒他的名号写信,更是在短短十余日内,将音讯传遍了东晋境内的每一处,东南西北,概莫能外,甚至连海南岛朱崖洲都出现了!
送信之人难道是插翅飞过去的吗?!
最可恨的还是每个州府数目都不一样,有厚有薄,对方存心在给他拉仇恨。
他要么就将捐出的粮食都按最高一档补齐了,要么就会得罪所有人,即便出钱出力也讨不了好。
即便是前一种,也难以挽回岌岌可危的印象分。
幕后之人完全奔着让他血本无归,又身败名裂的方向去的。
司马昱郁闷得几欲吐血,甚至在这一瞬,都想着干脆摆烂算了。
桓温的使者不失时机地递上了一张纸笺:“当日信件在此,望殿下过目。”
阳光晃得有些刺眼,司马昱伸手接过,一字一句映入眼帘,简直如同刀割一般发疼,让他下意识握紧了手。
虽说这其上字迹无法分辨(废话,用活字印刷拍出来的东西),但末尾的会稽王印信却是真真切切,如假包换:
“安西将军钧鉴:
自中原板荡,江表流播,蜀贼李氏、羯贼石氏、凉贼张氏、氐贼苻氏,皆篡逆窃国之大盗,窥伺神器之逆贼,使生民有倒悬之苦,山河有水火之危,社稷破碎,人情骇动,哀哉黍离,祸败日增。”
“昱每思之,未尝有一日不怀恨,但思扫清河朔,拥旌万里耳。”
司马昱看到这里,面色稍缓,心想这假冒者倒也说了句人话。
终东晋一朝,最大的政治正确就是北伐,收复失地,再造河山,此乃不能触碰的红线。
即便是再坏的佞臣权相,也不敢声称反对北伐,或是有意同北方议和云云。就算仅仅为了表面功夫,也得摆出一副心向江北、戮力雪耻的模样。
当然,背地里阻挠北伐的行径,那可就海了去,汇集了种种令人窒息之举,堪称政治游戏的集大成之作。
司马昱继续往下看,双目陡然一下子快喷出火来:
“奈何以骀驽之质,卑劣之才,少遭父丧,特乏祖训,长蒙室夷,有愧国恩——”
你特么才没教养呢,你全家都没教养!
“是故悲亲泣血,秉烛而鸣,振铎闻响,铿金待旦,思我七庙,哀及三光,纵庶竭所力,拚尽所思,亦难及父皇、明皇之万一,怅不能以身相代,特怀余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