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上, 今日风急浪高、波涛呼啸,是个适宜进攻的好日子。
陆秀夫展开舆图,疏阔的长风吹动他衣袂翻涌如流云:“那我们就速战速决, 趁其不备,杀入琼州路安抚司,先占据琼州岛作为第一个登陆据点。”
忽必烈在雷州设立了海北海南道宣尉司, 领琼州路, 遥遥挟制占城等中南半岛之处的行省。
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 他们从占城境内发兵, 也可以水师舰队朝发夕至,轻而易举地摧毁琼州防卫。
终于可以尽情地打架了, 霍去病兴奋极了,点齐一批水师就准备向北,去教琼州当地的元兵守军好好做人。
“君实放心,是时候将我们的旗帜一点一点插满大元全境了!”
“且慢”,陆秀夫又把他揪回来, 沉思了一阵, “你三日之内一定要如期归来,据我测算, 三日后的潮汐涨幅达到极大值, 正是我们从鸦侯山登陆,平定占城全境之时。”
霍去病朗声应下,当即与他分道,带着一股横冲直撞的气势, 无比快活地乘船出了港口。
不知为何,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陆秀夫心中总有种奇妙的预感,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特别离谱的事。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继续回去在占城这边布局。
虽然不知道阿术大军为什么失约了,按常理计算,即便是行程再慢他们现在也该到了,但茫茫南海上别说人影了,连一星半点的音讯都没有,就连琼州岛一带的探子都说没看见元兵。
他自然不知道,此刻的阿术大军已经完全落入了苻坚的魔掌之后,就连阿术本人都一样,死心塌地地跟随自家太子殿下,正在谋算着该怎么起兵谋反呢。
阿术虽然不来,这仗却不能不打。
毕竟组织一场战役也是要花很多钱的,钱都花出去了,哪怕是扔在水里也得听个响吧。
陆秀夫觉得这点很重要,将财政管理摆在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位置,但张世杰富可敌国,却不怎么在乎这些军费花销。
他见陆秀夫有时忙于策算,秉烛至深夜,就一身沉静之风地坐在对面陪着他,顺便给他斟点茶水、磨墨添香,各种照料一番,可谓是无微不至。
一日,张世杰见他眉峰微蹙,似是遇见了颇感苦恼的事,轻轻握住他的手说:“君实莫要为难,反正我有钱,你随便花。”
陆秀夫因为这句壕无人性的话沉默了一会,抬眸微微一笑,清澈的眸底交映着灯火空花明灭:“虽说世杰坐拥金山,令人好生羡慕,也不能一直如此下去,总要搞出一个财政章程来的——我现在就正在做这件事。”
张世杰只听到了“好生羡慕”几个字,当即不假思索道:“不必羡慕,都是你的。”
陆秀夫:“……”
不,他真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这世间什么都有迹可循,唯有偏爱就像山洪海啸,总会突发而至,根本就不讲道理。
想要上青天揽明月的人,总会觉得明月流光如许,肯眷照我一回已是苍天庇佑,唯愿竭尽所能,以换命运垂怜,让这月光从此永驻。
所以,虽然他什么都不缺,过得还挺好,张世杰却坚持认为哪里亏待了他,此刻经这番话一提醒,立即就把他拉到了五陵岛的宝库中,还把钥匙送给了他。
陆秀夫看着大半座岛的遍地流金,珠光宝气,又看了看手中的钥匙,不禁心情复杂,总觉得自家好友如此作风,很容易被人骗得血本无归。
不幸中的万幸,他从不对别人这样。
张王在外面的名声一片血雨腥风,行事也是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所过之处伏尸无数,血溅三尺,还是很能唬人的。
他打开宝库观望了一番,一进门,就被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杯盏闪到了眼睛。
什么琉璃杯、玉杯、瓷盏、古藤杯、桃花杯、森木杯……林林总总数百件陈列在一处,摆得鳞次栉比,看起来就很贵。
“世杰喜欢杯盏?”陆秀夫有些惊讶,“那你和文山一定很有共同语言,改日介绍你们认识。”
文天祥为了提醒他喝什么酒该配什么杯,特意写了几千个字的纸条,三申五令让他走到哪里都带着,一看就是个讲究人。
张世杰抱起手臂,一副冷淡模样,心想什么文山,我理他去死。
陆秀夫转眸看了他两眼,觉得这可不像是遇见同好的样子,忽而明白过来,轻笑道:“这是送我的?因为那日的谈杯?”
张世杰“嗯”了一声,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他有没有喜欢的,没有就继续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