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别桑终于明白, 为何上次庞琦要给他拿个软垫放在椅子上了。
这极大的缓解了他腰部以下的不适。
他默默地吃着饭,承昀时不时给他夹一些好消化的蔬菜,温别桑并没有做出什么抗拒的举动, 但同样也没有很热情, 具体表现在他只是拿碗去接, 而并没有直接张嘴吞下。
饭后,皇太子低声:“我要去书房处理母后送来的公务了。”
“嗯。”
太子沉默地放下筷子,离桌前又看了他一眼。
目送他身影消失在转角,齐松表现的有些疑惑:“奇怪,早上还春风得意, 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没精打采了?”
庞琦小声:“以为连中三元,实则都未在榜。”
温别桑自是不懂皇太子的自闭, 他吃饱之后任由下人将桌子收走, 连挪都不想挪一下,就干脆趴在了桌子上,让庞琦去将他的一些小机关拿来, 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
承昀则在书房里, 心不在焉地翻着折子。
未时,阳光正暖, 温别桑窝在帐子里睡着回笼觉, 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承昀的声音:“我要进宫一趟, 有事与母后商议。”
“嗯。”温别桑道:“路上小心。”
……这相敬如宾的语气。
本以为在浓情蜜意之时水乳交融,能让两人变得更加亲密无间,可温别桑此刻的表现, 却像是耗干了对他的所有热情。
皇太子的神色沉静又迷蒙,转身缓缓离去。
“想什么呢?”一杯水放在面前, 承昀勉强回神,道:“我看到了关于陶氏勾结母家私制劣银的案子,母后,怎么又给我送回来了?”
“不是你让十银去查的么?”
“是。”承昀道:“这件事还要归功与阿桑,他……”
提到温别桑,他的心思又乱了一下。
皇后凝望他的神色,轻轻一笑,道:“怎么?你们两个之间出问题了?”
“没有。”承昀立刻否认,正色道:“这件事还是因为阿桑,若不是他带着假银锭来盛京,我们估计还被蒙在鼓里。”
“能从他携带假银锭之事,联想到其中关要,说明你脑子转得很快,十银素来稳重心细,你能及时安排他去喜洲调查此事,说明你识人善用,自信点儿。”
她并非是儿子做了什么都会给予夸奖的母亲。
承昀眉头一耸,目光飞快朝她扫了一眼,脸色微微有些青红不定。
常赫珠观察他的神色,唇角微勾,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一样,道:“还是说说陶冰玉吧,你去单独找你父皇了吗?”
“这世上还有你耳目所不能及之地?”
到底还是生气了。常赫珠轻笑,依旧很好脾气的样子,随口道:“他什么反应?”
“什么都没说。”承昀也清楚,她一直等自己回来才处理此事,说到底还是为自己造势,他压下心中的不快,道:“但我听说陶冰玉已经被禁足了?”
“踩了他的尾巴。”常赫珠道:“区区禁足而已,不少吃,不少穿,不是什么真正的惩罚,无非就是做给旁人看的,讨些落下的颜面。”
承昀偏头,道:“发生了何事?”
“一点小事。”常赫珠眸子里似乎有几分玩味:“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打听。”
那你倒是也别打听我们的私事。
承昀板着脸,略作沉吟,道:“私制劣银,是致命之罪,母后为何不让我拿到朝堂上去说?”
“放在朝堂上去说,会让你父皇觉得我不讲情面,他一向喜欢与我作对,你若公然与他叫板,或可致陶氏于死地,可却不能对楚王一击必杀,他必会想方设法保住楚王……”常赫珠轻声道:“你们宫氏一族,哪里都好,就是心软,容易优柔寡断,一旦你父皇竭力保他,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与周苍术合作了。”
“到那时,他们父子情深,我二人岂不成了笑话?”
承昀垂眸,若有所思。
“怎么?”常赫珠道:“不为你兄长说些什么?”
“他想要我死。”承昀看向她,道:“若非北疆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我和阿桑得以趁乱离开,我只怕当真要折在路上。”
“还有外祖……那个石英,楼招子审过,他是奉楚王之命。”
常赫珠颌首,道:“周苍术若非功利心过重,泯灭了人性,倒的确是个人才。”
“事到如今,我们竟还是未能抓住他的把柄!”
“何必着急。”常赫珠道:“困兽之斗,才有意思嘛。”
常赫珠起身,来到窗前。
空中又飘起了落雪,她凝望着泛白的天幕,道:“你觉得陶冰玉接下来会做什么?”
“父皇必会因此事而责斥她,或许会留下她的性命,但不会放过她的母家,可她好不容易喂肥的娘家,如今正是收割之时,怕是会……”他猛地看向常赫珠,道:“那个梦!母后……”
“我说了,不用担心。”常赫珠没有看他,但背影仪态端美,恰如扎根在岩石之中的巨松,“陶冰玉之流,不足为虑。”
承昀来到她身畔,常赫珠转脸对他一笑,道:“怎么,怕当真见不到我了?”
“我自然信你。”承昀凝望着她,道:“你若有事,我便将她千刀万剐。”
常赫珠显得有些意外,道:“这话,若小阿桑说,我倒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