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虚,因为无知,也因为胆怯。
继续沿着河边行走。
他心中似乎堆满了秋日的果实,沉甸甸的,既有丰收之喜,又有背篓之重。他握着温别桑的手,不松也不紧,静静聆听。
感受着这份缓缓流淌的喜悦,也感受着这份让人惶恐却又谨慎的珍重。那珍重坠入他的胸腔,将他心中填的一点缝隙也无。
他感觉自己的脚下似乎正在扎根,某一瞬间,与地底某种奔腾不息的血脉连接了起来。
他轻轻地呼吸,感觉气体涌入肺腑,滋润也生根在他的每一滴血液。
他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
但却似乎在一瞬间让他连接了天地,恍惚之间,他似乎看了温别桑父母的影子,他们站在那里,对他微笑,轻轻将对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里。
“承昀。”温别桑的声音让他回神,他望着对方的脸,道:“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听我说这些。”温别桑道:“你是不是不想照顾我,不想对我好,不想喜欢我了?”
“没有人阻止我喜欢你。”承昀道:“阿桑,我们过完年再回盛京吧。”
不远处的十银当即投来视线。
温别桑道:“当真?”
“当真。”承昀道:“今年我们一起,明年我们一起,余生每一年,都在一起。”
温别桑惊喜,道:“然后呢?”
“……”承昀堵了一下他的嘴巴,道:“然后那些话,我们留着以后说。”
“殿下!”
十银的声音忽然传来,温别桑还未反应过来,便猛地被他拉了一下。
十银已经闪电一般来到他旁边,警惕里朝着前方。
温别桑抬眸望去,只见前方河道上出现了一个一动不动的人,他头朝河水,脚在河岸,看上去应当是在饮水的时候忽然昏厥或者死去。
“去看看怎么回事。”十银从腰间取下飞镖,谨慎地靠近,几息后,他重新返回,低声道:“我认识他。”
承昀挑眉,十银道:“此前我在喜洲调查假银锭事件,皇后曾经传讯,让我留意一个人,那人名唤石英,刺杀定北王未遂,准备被送往盛京。”
“是他。”承昀意外,道:“不是说遭到了截杀?”
“我们也以为他死了,未料竟然逃到了云州。”
温别桑立刻道:“我们要感动他。”
两人一起朝他看,温别桑继续道:“这样他就会帮我们指认宫烨和周苍术了。”
承昀摇头,道:“十银,此人交给你了。”
十银颌首,承昀已经直接揽着温别桑往回折返。
温别桑道:“我们不把他带回去吗?”
“你当演话本呢。”承昀道:“既然周苍术胆敢让他出手,手中必然攥有他的把柄,如今截杀未遂,他必然不会轻易放弃,你以为你救他一命,便能让他回心转意?”
“他都已经落在你手里了,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
“他的妻儿老小,皆是软肋。”
温别桑皱眉,道:“老不死的真坏。”
“你竟还会骂人。”承昀瞧他一眼,温别桑道:“谁骂人了。”
“……他确实是,该死未死。”
回到家里,温别桑朝他看来,看上去有些担忧:“那我们还在云州过年吗?”
“过。”承昀道:“正好此人来到云州,先找北疆的人送他先回盛京,也好转移周苍术的视线。”
“周苍术若是发现我们在这儿……”
“距离除夕不过半月,等他发现的时候,我们就该回去了。”
温别桑点头,道:“那我们明日出去买年货?”
承昀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置办年货对于承昀来说是个稀罕事,温别桑却还算头头是道,他扯着承昀买这买那,还带他去酒楼吃了一顿,当然,他自然是没钱付账的。
离开的时候,温别桑又指了指隔壁,道:“以前爹和娘吵架来此吃酒,付不上账,还将我抵押在那了。”
承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道:“将你抵押了?”
“嗯。”温别桑道:“他跟娘说把我弄丢了,娘就急了,跟他一起到处找我。”
几日下来,又了解了他爹娘之间不少的事情,承昀对这对恩爱夫妻逐渐有了更具体的形象。
闲来无事,又作了副画。
画中正值冬日,他与温别桑并肩入门,而温别桑的父母含笑迎接。
温别桑惊叹于他的画技,又不免唏嘘:“若爹娘还在世,应当便是这副场景。”
“待十年之后,你再看此画,往记忆追溯,他们便当真于今日在这院落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