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别桑是很喜欢跟人亲近的。
他小时候总是喜欢腻在母亲或者父亲的怀里, 喜欢被抱,被摸头,被夸奖, 喜欢一切可以感受到自己被爱的举动。
并且从不为此感到羞耻。
十来岁的孩子, 很多人都开始下意识地远离父母, 拥有自己的小秘密,和独属于同龄人的小天地。
可温别桑在十二岁的时候,却还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跟爹娘汇报一通。无论是风筝线断掉了,还是被周连琼骂了小傻子, 或者在投壶之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事无巨细,都要与爹娘分享, 并且一定要以他们的夸奖或者安慰结束。
直到十二岁之后, 父母去世,他被锁上铁链,成为了相府之中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踩上一脚的虫豸。
除了痴呆的祖母之外, 再也没有人能给他让人安心的触碰, 也没有人可以任由他肆无忌惮地接触。
那晚醉酒,唇齿交缠, 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 像是幼年时期,依偎在父母身边, 被拥抱,被拍哄一般的舒适与放松。
他分明并不喜欢宫承昀这个人,可却偏偏开始眷恋他的体温。
清醒之后, 又止不住的对此感到了浓烈的好奇。
温别桑不是一个会问对错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将所有过去和未来都时刻放在脑子里纠缠一番的人。
他没有去思考和宫承昀做这样亲密的事情, 是否对不起初遇之时,满身伤痕的自己;他也没有去想,和宫承昀如此亲密,未来自己离开之时,对方应当如何自处。
他想亲近承昀,因为亲近承昀会让他在此时此刻感到无比舒适。
仅此而已。
他知道太子的手臂很有力,抱着他的时候他其实可以不用非要使劲圈住对方的脖子,也不用担心会突然落下来。
他知道太子的手指有自己的思考,会和他的皮肤与身体建立起友好的邦交,它们交流着,或重或轻,或拉或扯,或碾压或拨弄,或冲刺或勾转,皆配合无间。
体验过几次,温别桑对此十分信任。
对方说能,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今日稍微有些不一样。
与他身体沟通的不再只是对方的手指,还有它物。
温别桑半眯着眼睛,倒也不是特别在意。
直到……
一股疼痛,忽然将所有的舒适打断,温别桑先是拧了一下眉,打了他一下。
他感觉耳朵似乎又有些听不到了,不是完全听不到,有些呼呼的声音,或许是因为脑子有点迷糊,他观察着对方的嘴唇,看到他说:“忍一忍……”
疼痛,剧烈了。
温别桑被钳着腰,忽然用力一个抽身,与此同时,重重一蹬。
狠狠把人踹了下去。
床帏猝然惊起又落下,温别桑拧着眉蜷缩起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分外不友好。
外面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他没有去看,缩着身子一会儿,又伸手下去揉了揉,咬了咬嘴唇。
床帏外,承昀敞着单衣,额发微湿,垂眸凝望自己。
……梦中被踹下床,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静静坐着,脑子里只余一片空白。
床帏里,温别桑又翻了几次身,逐渐没了动静。
翌日,天色大亮,温别桑睁开眼睛,床帏里空无一人。
他翻了个身,感觉身体有些不似平时。
就好像是,平时一不小心吃多,胃部被撑大,一时难以恢复的感觉。只是这次被撑大的不是胃。
他来回翻身,故意发出很大的动静。
外面,静坐了一夜的承昀面无表情的看向里间,听着床上的动静,久久没有靠近。
温别桑停下了动作,他猜测宫承昀应该不在寝殿,否则他都翻腾这么久了,对方早就该过来跟他道歉了。
他翻身下床,走出里间,一眼看到了长榻上闭目调息,如僧侣入定一般的承昀太子。
稍作停顿,温别桑重新皱起眉,抬步走过去,抬起腿,在软垫上盘膝坐下,审视一般盯着他。
承昀呼吸平稳绵长,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温别桑垂下睫毛,闷闷不乐。
一会儿看他一眼,但很老实的没有出声打扰,只是越来越有些失望,神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不开心。
他低着头,伸手去拿杯子,倒水的时候,忽闻砰地一声,猛地松手,茶盅顿时歪倒,桌子上洒落一片水痕。
承昀立刻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怎么了?烫到了?”
“水都放一夜了,为什么还是烫的。”
承昀没有回答,而是下榻,快步去了里间,很快走出来,拿着一盒软膏,坐在他身边,重新拿过他的手,轻轻吹了吹,道:“还好,只是有点红,擦点药就没那么疼了。”
温别桑任由他上着药,道:“你是不是换水了。”
“……喝完了。”承昀语气有些无力。
擦在手上的药凉丝丝的,确实中和了被烫到的灼热感,温别桑翘着那根被烫到的手指,道:“你昨天弄得我很疼。”